药人录 1 尝草
- 女主「蛊师」(桑氏家族,rose氏姐姐分支,擅长用草药养蛊)
- 男主「大夫」(丹氏家族,丹氏后裔,为救母偷炼活人药引)
……——……~……——
桑氏的药圃藏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终年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桑荞蹲在畦边,指尖捏着片刚摘的还魂草叶子,叶片上的露珠滚进她唇边——这是养蛊人的规矩,每株草药都得亲口尝过,辨清药性里的阴阳,才能用来喂养蛊虫。
还魂草的汁液带着点涩,咽下去时却有股暖意从丹田升起。桑荞正想记录下这味药的特性,鼻尖突然钻进股极不寻常的气味——不是草药的香,是种潮湿的腐臭,混着烧窑时特有的烟火气,像从地底深处翻涌上来的。
她猛地抬头,目光落在药圃最边缘的那畦艾草上。艾草的叶尖竟泛着淡淡的青黑,根部的泥土里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正是那股腐臭味的源头。桑荞挖开根部的泥土,粉末下面,竟埋着块巴掌大的陶片,陶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边缘还留着被火灼烧的痕迹。
是陶氏的阴窑土!
桑荞的心脏骤然收紧。陶氏世代以烧制阴窑闻名,他们的窑建在山腹深处,专烧用来镇邪的陶瓮,窑土混着冥河底的淤泥,带着极重的阴气。这阴窑土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药圃里?
“桑姑娘,忙着呢?”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药圃入口传来。丹砚背着个药箱站在竹篱笆外,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些泥点,显然是刚从山里回来。他是镇上丹氏药铺的大夫,医术好,性子温,只是最近总往山坳里跑,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
桑荞捏着陶片站起身,指尖的腐臭味更浓了:“丹大夫今天来采药?”她注意到丹砚的药箱缝隙里,也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和陶片上的一模一样。
丹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药圃中央那株还魂草。那是桑氏养了十年的珍品,叶片边缘泛着金边,据说晒干后磨成粉,能吊着濒死之人的一口气,是真正的“续命草”。此刻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家母的病又重了,听说桑姑娘的还魂草能……”
“丹大夫想要还魂草?”桑荞打断他的话,将那块陶片递过去,“那得先说说,你药箱里的阴窑土,是从哪来的。”
陶片刚碰到丹砚的指尖,他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这……这是我在山里捡到的,想着或许能入药……”
“入药?”桑荞冷笑一声,指尖捻起那撮暗红色粉末,“陶氏的阴窑土,只有在烧制‘三阴瓮’时才会染上这种粉末。三阴瓮是用来镇邪的,瓮底要刻上三阴**谱,埋在坟头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吸尽坟里的阴气。你拿这土来我的药圃,是想让我的草药都变成养邪物的养料吗?”
丹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终于绷不住了,蹲在地上捂住了脸:“我也是没办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药箱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三枚诡异的穴位,正是三阴穴的图谱,“家母的阳寿早就该尽了,是陶氏的老窑工说,用三阴瓮养着她的魂魄,再找株还魂草续上阳气,就能多活三年……”
纸上的图谱边缘,还沾着点黑色的窑灰,桑荞一眼就认出,那是陶氏阴窑特有的“镇魂灰”,只有在瓮窑坍塌时才会形成。看来丹砚为了这张图,不仅偷了陶氏的秘典,还闯过了坍塌的阴窑,难怪身上会带着股腐臭。
“你知道三阴穴的真正用处吗?”桑荞的声音沉了下去,“那不是续命的穴位,是锁魂的!陶氏烧三阴瓮,是为了镇压枉死的厉鬼,把活人魂魄养在里面,和养鬼有什么区别?”
丹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老窑工说……说只是暂存……”
“暂存?”桑荞指着那畦青黑的艾草,“你看看我的草药,被阴窑土熏了三天就成了这样,你的母亲要是被锁在三阴瓮里,不出半月,魂魄就会被阴气蚀成厉鬼,到时候别说三年,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药圃中央的还魂草上:“还有这还魂草,它续的是阳寿,不是被锁的魂魄。你强行用它续命,草死的那天,就是你母亲魂飞魄散的时候。”
丹砚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张三阴**谱飘落在地,被风吹得打了个旋。他看着桑荞药圃里那些生机勃勃的草药,再看看自己药箱里沾着的阴窑土,突然明白了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只是想让她多活几天……”他喃喃自语,像个迷路的孩子,“爹走得早,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
桑荞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她捡起那张图谱,指尖划过上面的朱砂穴点:“陶氏的老窑工没骗你,但他没说全。三阴瓮确实能暂存魂魄,却得用还魂草的根须做引,而且必须是自愿献祭的草药,强取的话,只会遭到反噬。”
她走到还魂草旁,用银锄小心翼翼地挖下一小截根须,根须上还沾着带金边的泥土:“这根须你拿去吧,混着蜂蜜给你母亲服下,能让她走得安详些。至于三阴**谱,烧了吧,别再惦记了。”
丹砚接过根须,指尖触到那点金边时,突然感到一阵暖意,像母亲从前牵他手时的温度。他对着桑荞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山下走,脚步虽然沉重,却比来时稳了许多。走到药圃入口时,他突然停下,将那张三阴**谱扔进了桑氏用来烧枯枝的火盆里。
火苗舔舐纸张的瞬间,图谱上的朱砂穴点突然亮起红光,发出“滋啦”的声响,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山外,像在与阴窑的方向告别。
桑荞看着丹砚走远,才将那块陶片埋回土里,上面压了层还魂草的枯叶。她知道,丹砚不会再来了,但陶氏阴窑的秘密,三阴穴的图谱,还有这株还魂草,都像埋在土里的种子,迟早会被别的执念唤醒。
药圃的云雾又浓了些,遮住了还魂草的金边,却遮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它还在山坳里弥漫,像在提醒着每个想逆天改命的人:有些草药能续命,有些却能索命,而人心的贪念,才是最烈的毒药。
三日后,桑荞去镇上赶集,路过丹氏药铺时,看见门口挂着“守孝”的白幡。药铺的小伙计说,老夫人是昨夜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手里还攥着半根带金边的草根。
桑荞站在药铺外,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山,轻轻叹了口气。还魂草的根须终究没能续命,却让丹砚明白了,有些离别,与其用邪术拖延,不如好好告别。而那片被阴窑土熏过的艾草,她没有拔掉,只是在周围种上了圈驱邪的菖蒲——有些罪孽,需要被记住,才能不再重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