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棺咒 3 遇礁

船行至冥河中段时,雾突然散了。

一轮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将海面照得泛着银光。舟轻语握着船舵的手突然一紧——前方的水面下,隐约能看见片暗礁,形状像张开的鬼爪,是冥河有名的“锁魂礁”,百年间不知撞沉了多少船。

“小心!”钟砚拄着根临时削成的木杖,一瘸一拐地挪到船头。他的小腿还缠着布条,渗血的地方已经发黑,却死死盯着船底——那里传来“咯吱”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木板。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颠簸起来,“砰”地撞上了暗礁。舟轻语被甩得撞在船舵上,抬头的瞬间,看见船底裂开道缝,缝里钻出无数条暗红的藤蔓,藤蔓顶端顶着朵半开的尸花,花瓣上的金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是棺里的干花!它们竟然穿透船底,在活船上疯长起来!

“怎么会……”舟轻语的声音发颤,她抓起船桨去砸藤蔓,却被藤蔓灵活地躲开。更可怕的是,她想再唱船歌安抚这些邪物,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船歌失效了!那些引魂的调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剩下满心的恐慌。

钟砚的反应更快,他拔出腰间的渔夫刀,刀身是淬过冥河水的精铁,专克阴邪。“唰”的一声,刀刃砍在藤蔓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藤蔓瞬间被斩断,断面处涌出粘稠的黑汁,像被砍断的蛇。

“砍不完的!”他嘶吼着又劈出一刀,更多的藤蔓从船底的裂缝里钻出来,缠上他的脚踝,倒刺深深扎进还没愈合的伤口。钟砚疼得闷哼一声,却不肯松手,刀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寒光,与藤蔓缠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船底的裂缝突然扩大,露出个漆黑的窟窿。窟窿里浮出口棺材,正是那艘沉底的古船棺!不知何时,它竟被尸花的藤蔓缠上,随着船身一起浮了上来,棺盖的缝隙里透出惨白的光,比月光更冷。

“咔嚓——”棺盖突然自行裂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堆白骨,骨头上还缠着些腐朽的丝绸,丝绸里裹着个青铜铃铛,正是舟轻语镶在棺盖上的那枚,此刻却在白骨堆里剧烈摇晃,发出“叮铃”的脆响。

铃铛响的瞬间,钟砚的渔夫刀突然卡在藤蔓里。他低头去拔,却看见白骨堆里缓缓坐起个虚影,穿着绣玄鸟纹的官袍,正是齐氏的祖先!

“百年了……终于有人把它们带出来了……”虚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空洞的眼眶转向疯长的尸花,露出抹诡异的笑,“我的永生实验,终于能重启了!”

舟轻语的心脏骤然收缩。实验?难道这些尸花不是自然生长,是齐氏祖先用邪术培育的实验品?

“你在胡说什么!”钟砚终于拔出刀,刀刃上沾着的黑汁突然冒烟,“这花是催命符,不是永生药!”

“催命?不,是续命。”齐氏祖先的虚影飘到尸花丛中,藤蔓竟自动为他让开条路,“当年我和钟氏的祖先、Rose家族的使者合作,想用水底的阴木培育尸花,让花吸够九十九个活人的精气,就能炼出‘不死丹’……”

青铜铃铛的响声突然变急,棺盖内侧的残文在月光下浮现出更多的字:“实验第73次,Rose使者失控,尸花反噬,钟氏祖先偷走花种,齐氏封棺镇压……”

真相像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百年的迷雾。原来当年的合作早就失败,钟氏祖先不仅没参与实验,还偷了花种想毁掉,齐氏却为了掩盖失败,把失控的尸花和实验记录一起封进了船棺!

“你撒谎!”钟砚的脸色瞬间涨红,“我祖上是渔夫,根本不懂什么实验!”

“不懂?”齐氏祖先的虚影冷笑,飘到钟砚面前,指尖划过他缠着布条的小腿,“那你腿上的尸毒,为什么和当年钟氏祖先中的毒一模一样?你们家族世代守在渡口,不是为了打鱼,是为了看守这船棺,怕尸花重现人间!”

钟砚的手猛地一颤,刀“当啷”掉在地上。他想起爹临终前说的话:“钟家的人,不能碰冥河底的花,碰了就会被缠上……”原来不是诅咒,是世代相传的警示!

船底的裂缝越来越大,尸花的藤蔓已经缠满了整个船身,将船牢牢固定在暗礁上。舟轻语看着不断渗进船里的海水,突然明白船歌为什么会失效——这些尸花听的不是引魂的调子,是齐氏祖先的指令,是实验重启的信号。

“以舟氏船魂为引,破!”她突然抓起那枚从钟砚网兜里捡来的干花瓣,狠狠按在船舵上。花瓣接触到船舵的瞬间,竟“腾”地燃起青蓝色的火焰,火焰顺着藤蔓蔓延,烧得尸花发出凄厉的尖叫。

青铜铃铛的响声戛然而止,齐氏祖先的虚影被火焰逼得后退,官袍的下摆渐渐透明:“你们阻止不了的……Rose家族的人迟早会找来,他们比我更想要不死丹……”

话音未落,他的虚影突然化作青烟,钻进青铜铃铛里。铃铛“哐当”一声掉在棺底,尸花的藤蔓瞬间失去了支撑,纷纷枯萎成黑灰,被涌进船里的海水冲得一干二净。

船身还在下沉,暗礁刺穿的裂缝已经无法修补。舟轻语和钟砚对视一眼,同时抓住了块漂浮的船板。

“抓紧了!”舟轻语的声音带着破音,海浪卷着他们往锁魂礁的方向漂去,月光下,她看见钟砚紧紧攥着那块从棺盖上掰下来的碎片,碎片上的残文被海水泡得发胀,像在流泪。

船沉没的瞬间,青铜铃铛的最后一声脆响在海面回荡,像在为这场百年的实验敲下终章。舟轻语望着船棺重新沉入海底的方向,突然明白,齐氏的咒文不是诅咒,是预言——只要尸花的种子还在,只要有人惦记“永生”两个字,这场失败的实验,就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海浪将他们冲到浅滩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钟砚瘫在沙滩上,望着手里的碎片,突然将它扔进了海里:“我爹说得对,有些东西,还是让它烂在水底好。”

舟轻语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船桨——桨柄上,不知何时沾了片干枯的花瓣,是昨夜尸花枯萎时落下的,边缘还带着点黑灰。

远处传来渡工的吆喝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可他们都知道,锁魂礁的暗礁上,永远留下了道船底的裂缝,像一张等待被填满的嘴,等着下一个被“永生”诱惑的人,带着尸花的种子,再次撞上来。

而那枚沉入海底的青铜铃铛,还在棺底轻轻摇晃,玄鸟族纹里的锁链图案,在幽暗的水底,缓缓缠绕上了Rose家族的徽章印记——这场跨越百年的合作与背叛,从来都没结束。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