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的黑暗
德拉科的魔咒如同撞在岩石上的水花,仅仅让那扑向哈莉的巨蛛身形一滞。巨大的、带着倒钩的螯肢撕裂空气,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已然笼罩了哈莉的头顶!死亡冰冷的触感近在咫尺!
“不——!”哈莉甚至能看清巨蛛口器中滴落的粘稠涎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咄!”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了禁林沉闷的空气。
一支燃烧着冰冷银色火焰的长箭,如同坠落的流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只扑向哈莉的巨蛛头部复眼之间的甲壳连接处。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甲壳碎裂声和一声尖锐痛苦的“嘶——!”,箭矢深深贯入!银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在巨蛛狰狞的头颅上灼烧出刺目的光芒。那巨大的冲力甚至将扑在半空的巨蛛狠狠掼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和蛛都惊呆了!
围攻的蜘蛛群发出一片混乱的“咔哒”声,畏惧地向后退缩了几步,复眼惊恐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哈莉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德拉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肩膀。赫敏和罗恩目瞪口呆。
只见浓雾弥漫的林地深处,一个高大、优雅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上半身是健美的男性人类躯体,古铜色的皮肤在魔法灯的光线下泛着光泽,肌肉线条流畅有力,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成的瀑布披散在肩头。下半身则是强健的骏马身躯,覆盖着油光水滑的栗色毛发。正是马人费伦泽!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大的橡木长弓,弓弦犹自震颤,另一支燃烧着银色火焰的箭矢已搭在弦上,箭头冷冷地指向骚动的蜘蛛群。
“离开这里,人类!”费伦泽的声音如同星辰的撞击,低沉而充满威严,他那双湛蓝色的、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的眼眸扫过四人,尤其在哈莉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禁林不是你们该踏足的地方,尤其是在黑暗如此浓重的夜晚。阿拉戈克的子孙们已经被恐惧蒙蔽了心智。”
“费……费伦泽?”罗恩结结巴巴,难以置信。
“马人!”赫敏惊喜交加。
阿拉戈克庞大的身躯在洞口阴影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恐惧的嘶嘶声:“马人……星辰的窥视者……你们……也要干涉……”
“我们只维护禁林的平衡,阿拉戈克。”费伦泽的目光转向那苍老的蜘蛛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恐惧驱使你的族群逃离城堡,但不应成为它们撕碎无辜者的借口。让你的子孙们退下。否则,星辰的怒火将降临。”
阿拉戈克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对马人力量以及那燃烧着星辰之火的箭矢的深深忌惮,压倒了子孙们对血肉的渴望和它自身的恐惧。它发出一声低沉、充满不甘的嘶鸣,如同腐朽风箱的哀嚎。
“咔哒……咔哒……”包围着四人的蜘蛛群,如同退潮般,带着不甘的摩擦声,缓缓地、无声地退回了浓密的阴影和巨大的蛛网之后,只留下无数双冰冷的复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罗恩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赫敏紧紧抱着魔法灯,手还在微微发抖。德拉科缓缓放下了僵在半空的手,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目光在费伦泽和惊魂未定的哈莉之间扫过。
“快走!”费伦泽没有放下弓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依旧蠢蠢欲动的蜘蛛群阴影,“沿着你们来时的路,不要回头!星辰的轨迹今夜混乱不堪,巨大的阴影在城堡中蠕动,比蛇怪更深的黑暗正在苏醒!你们的命运……纠缠着更古老的诅咒……快走!”
他的话语如同预言,带着冰冷的警示,让刚刚脱离险境的四人心中再次蒙上更深的寒意。比蛇怪更深的黑暗?更古老的诅咒?
“谢谢!费伦泽!”哈莉浑身发抖大声道谢。
“快走!”费伦泽再次催促,箭尖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四人不敢再停留,转身便跑!德拉科下意识地跑在她外侧稍后的位置,魔杖紧握,警惕地扫视着身后幽暗的树林。赫敏的灯光在黑暗中劈开一条摇晃的光路,罗恩跑得气喘吁吁,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仿佛那些冰冷的复眼仍在追逐。
他们跌跌撞撞,沿着来时撒下驱虫粉的模糊路径狂奔。禁林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寒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如同鬼魂的呜咽。阿拉戈克恐惧的嘶嘶声和费伦泽关于“更深黑暗”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脑中疯狂回响。
终于,城堡熟悉的、被魔法灯火映照的轮廓出现在视线尽头。四人如同溺水者看到陆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出了禁林边缘浓重的黑暗,冰冷的石墙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呼……呼……梅林在上……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要变成蜘蛛粪了……”罗恩背靠着冰冷的城堡外墙,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依旧惨白。
赫敏也扶着墙喘息,魔法灯的光芒暗淡了许多:“阿拉戈克……它确认了!是蛇怪!五十年前的继承人放出来的!它回来了!费伦泽说的更深黑暗……难道是指那本日记?”
哈莉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疲惫和恐惧交织。德拉科站在几步外,背对着他们,铂金色的头发在城堡的微光下显得有些凌乱,他的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剧烈奔跑后的气息,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天空已泛起一点鱼肚白,似乎也在为四人的死里逃生庆幸。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从城堡大门的方向传来。那不是平日的嬉闹,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震惊和不安的嗡嗡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怎么回事?”赫敏警觉地抬起头。
“不知道……去看看?”罗恩心有余悸,但好奇心占了上风。
哈莉点了点头,她也感到一丝不安。德拉科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他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四人悄悄绕到城堡正门附近,躲在一尊巨大的石兽雕像阴影里。只见灯火通明的门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许多穿着睡衣、披着斗篷的学生挤在楼梯上和回廊边,脸上带着惊愕、困惑和一丝恐惧。教工们也几乎都在场,麦格教授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斯内普教授面无表情,但黑眼睛深处闪烁着冰冷的怒意;弗立维教授站在凳子上,一脸忧心忡忡。
人群的焦点,集中在门厅中央。
霍格沃茨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穿着一身绣着星星月亮的深紫色睡衣,外面随意披着晨衣,长长的银白色胡须和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标志性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平静微笑,但那双半月形眼镜后的湛蓝色眼眸,却锐利得如同寒冰。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卢修斯·马尔福。他穿着一尘不染的墨绿色天鹅绒长袍,铂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冰冷刻薄的傲慢。他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巨大蛇头宝石的黑檀木手杖,杖尖轻轻点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令人不安的“笃笃”声。他的灰蓝色眼眸,与他儿子如出一辙,此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某种……志得意满。
站在卢修斯身旁半步后的,是一个打扮得官里官气、身材矮胖的男人。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他戴着一顶高顶帽,脸上满是不安的神情,紧张地扫视着周围惊愕的师生。
“邓布利多,”卢修斯·马尔福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门厅中,冰冷而充满恶意,如同毒蛇吐信,“霍格沃茨董事会经过紧急磋商,一致认为,在目前接二连三发生的恶性攻击事件下,作为校长,你对学生安全负有不可推卸的首要责任。你的……无能、放任、以及对某些危险因素(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明显偏袒,已经严重危及了霍格沃茨的根基和所有学生的生命安全!”
他顿了顿,享受着这死寂带来的压迫感,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宣布胜利的冷酷:
“因此,董事会依据《霍格沃茨管理章程》紧急条款,决定——即刻起,解除你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的霍格沃茨校长职务!由米勒娃·麦格暂时代理校长职务,直到找到更好的人选!”
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所有学生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厅中央。麦格教授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紧紧攥住了魔杖。斯内普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福吉不安的说到:“卢修斯,在…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似乎…似乎带走邓布利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福吉,你只需做好魔法部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校长的任免是校董会的职责”
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平静地看着卢修斯,那深邃的蓝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我明白了,卢修斯。看来,某些人终于找到了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
“这是董事会的集体意志,邓布利多。”卢修斯冷冷地说,避开了邓布利多的目光,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更加急促,“为了霍格沃茨的未来。请你立刻收拾你的个人物品,离开城堡。”
躲在隐形衣下的四人,如同被施了石化咒般僵立在石兽阴影里。哈莉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愤怒直冲天灵,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是卢修斯!是他操控了董事会!是他驱逐了邓布利多!为了什么?为了密室?为了那本日记?还是……为了他口中那个“危险因素”?!
哈莉的目光透过隐形衣的缝隙,死死盯住卢修斯·马尔福那张苍白、傲慢、写满恶毒算计的脸。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和恐惧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刚刚逃离禁林的疲惫。
罗恩和赫敏也惊呆了,赫敏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罗恩气得浑身发抖,低声咒骂着“卑鄙的食死徒!”
而德拉科·马尔福,他就站在哈莉身边,同样笼罩在隐形衣下。当卢修斯宣布解除邓布利多职务的那一刻,哈莉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德拉科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微微侧头,透过隐形衣朦胧的视觉,看到德拉科苍白的脸在门厅灯光的映照下,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父亲,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错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哈莉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陌生的……动摇?他握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卢修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那冰冷刻薄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门厅的人群,最终似乎若有若无地掠过哈莉他们藏身的阴影区域。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邓布利多平静地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门厅,目光似乎在哈莉他们藏身的方向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那深邃的蓝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随即,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包容而睿智,仿佛卸下的不是重担。
“当然,卢修斯。”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依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尊重董事会的决定。福克斯?”
一声清越的凤鸣响起!一道璀璨的金红色光芒从城堡高处盘旋而下!凤凰福克斯轻盈地落在邓布利多的肩头,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邓布利多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守护了数十年的城堡,眼中带着深深的眷恋,然后,他没有任何留恋的言语,转身,在福克斯金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愤怒、或茫然的目光注视中,步伐沉稳而从容地走向那扇巨大的橡木门。他的紫色晨衣下摆在身后轻轻飘动。
邓布利多脚步未停,暗示般的说了一句:“只有当所有人都把我遗忘了的时候,我才会真正离开霍格沃茨!” 他的身影消失在缓缓关闭的橡木大门之后,只留下凤凰清越的余音在门厅中回荡。
巨大的橡木门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如同敲在所有人心上。
门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议论声!
“邓布利多教授被开除了?!”
“因为那些袭击?”
“马尔福的父亲干的!他怎么能?!”
隐形衣下,哈莉感到一阵眩晕,伤疤的持续刺痛和目睹邓布利多离去的巨大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德拉科。他依旧僵立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死死盯着他父亲卢修斯·马尔福。卢修斯正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冰冷笑容,接受着少数几个斯莱特林纯血学生的谄媚问候。
德拉科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困惑、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无力感,以及……哈莉清晰地看到,一丝深切的、无法掩饰的……厌恶?对他父亲所作所为的厌恶?
这厌恶如此清晰,甚至盖过了他惯有的傲慢和家族烙印。
禁林的生死逃亡,蛇怪的恐怖真相,邓布利多的黯然离去,卢修斯的冰冷算计……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背叛,在这一刻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隐形衣下的四个少年。而德拉科·马尔福眼中那份猝不及防的厌恶,如同一道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裂隙,出现在那名为“马尔福”的冰冷高墙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