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封未寄出的心动3
秋天来得猝不及防。
一场秋雨过后，梧桐叶开始泛黄，蝉鸣也稀疏了许多，只剩下几声嘶哑的残响，像是在留恋着夏天的尾巴。
夏蝉衣的座位离窗户近，总能看见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刘安家的屋顶上，积起薄薄一层金黄。
刘安似乎比以前更忙了。
物理竞赛进入了冲刺阶段，他常常在晚自习后还留在教室刷题，有时夏蝉衣假装整理书包，磨磨蹭蹭地待到最后，就是想跟他一起走夜路。
“还没好吗？”他收拾好书包，走到她座位旁。
“快……快好了。”她手忙脚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其实早就整理好了。
两人并肩走在晚自习后的校园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偶尔有晚归的同学从身边经过，笑着打趣他们：“哟，刘安，又跟夏蝉衣一起走啊？”
刘安总是笑着点头，不否认也不承认。
夏蝉衣则低着头，假装没听见，耳根却红得发烫。
有次走到校门口，遇见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刘安买了两串，递给她一串：“尝尝吧，挺甜的。”
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化开。
夏蝉衣小口地啃着，听见他说：“下个月就要竞赛了，可能要请假去省城参加集训。”
她心里一沉：“要去多久？”
“大概半个月吧。”他咬了口糖葫芦，“回来就要考试了，到时候可能没时间复习，你笔记做得好，到时候借我看看？”
“嗯，好。”她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
他要离开半个月，见不到他的日子，该有多难熬。
那天的纸鹤是深红色的，里面写着：“他要去省城了，要去半个月。一想到半个月见不到他，我就觉得难过。他说要借我的笔记，是不是想找个借口跟我说话？刘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刘安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
夏蝉衣特意早起了十分钟，在巷口等他。
他背着大大的行李箱，穿着灰色的冲锋衣，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些。
“夏蝉衣？这么早？”他有些惊讶。
“嗯，正好也要上学。”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路上小心。”
“好，我会的。”他笑了笑，“等我回来给你带省城的特产。”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夏蝉衣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半个月里，她每天都把课堂笔记写得格外认真，标上重点和易错点，想着等他回来能看得更明白。
她折的纸鹤也比平时多了些，里面写满了对他的思念：“今天物理课讲了新内容，有点难，你回来肯定要问我。”
“食堂今天做了糖醋排骨，是你喜欢的口味，可惜你不在。”
“晚上下了小雨，不知道省城有没有下雨，你带伞了吗？”
刘安回来那天，夏蝉衣特意去车站接他。
他走出出站口时，一眼就看见了举着牌子的她，笑着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看你行李多，过来帮你拿。”她接过他手里的背包，沉甸甸的，“竞赛怎么样？”
“还行，应该能拿个奖。”他看起来很轻松，“对了，给你带了特产，桂花糕，据说挺有名的。”
桂花糕装在精致的盒子里，打开就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夏蝉衣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那天的纸鹤是浅棕色的，里面写着：“他回来了，还带了桂花糕。他说竞赛还行，我就放心了。原来等待一个人的感觉，是既甜蜜又煎熬的。”
物理竞赛的结果出来了，刘安拿了省级一等奖，有了保送名牌大学的资格。
消息传来那天，班里炸开了锅，大家围着他祝贺，连班主任都笑着拍他的肩膀。
夏蝉衣站在人群外，看着被簇拥着的他，心里既骄傲又失落。
他那么优秀，以后会去更远的地方，而自己，好像永远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
那天晚上，她折了只深蓝色的纸鹤，里面写着：“他拿了一等奖，好厉害。可是一想到他以后可能会去很远的城市，我就觉得害怕。刘安，你会不会忘了我这个邻居？忘了这些年的时光？”
保送的资格让刘安有了更多的时间，他开始帮班里成绩差的同学补习物理。
夏蝉衣的物理不算好，也加入了补习小组。
每周三下午的自习课，他们会在空教室里一起做题，刘安坐在讲台上，耐心地讲解题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
有次讲完题，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夏蝉衣收拾着作业本，听见他说：“夏蝉衣，你的物理其实不算差，就是有些知识点掌握得不够牢，多做点题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对了，寒假有个冬令营，在北京大学，我被选上了，要去一个星期。”他忽然说。
夏蝉衣的手顿了一下。
又是要离开吗？
而且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挺好的啊，可以去看看北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是啊，我也挺想去看看的。”他笑了笑，“等我回来给你拍照片。”
那天的纸鹤是浅蓝色的，里面写着：“他要去北大了，那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吧。他那么优秀，肯定会留在那里的。刘安，我是不是永远都追不上你的脚步？”
冬令营回来后，刘安给夏蝉衣看了很多照片：未名湖的冰面，博雅塔的倒影，还有他在图书馆前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笑得灿烂，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北大真的很漂亮，等你高考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他说。
夏蝉衣的心猛地一跳：“我们？”
“是啊，还有其他同学啊。”他笑着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失落。
原来只是同学啊。
那天的纸鹤是白色的，里面写着：“他说高考后一起去北大，可他说的是和其他同学一起。是我想多了吗？刘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春天来得很快，梧桐树上又冒出了新绿。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教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夏蝉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想考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刘安偶尔会给她讲题，有时晚自习后还会陪她在操场散步，缓解压力。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学校。”他总是这样安慰她。
“你呢？决定去北大了吗？”她终于忍不住问。
“嗯，已经差不多了。”他点点头，“不过还要看最后的高考成绩。”
夏蝉衣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他还是要去北大。
“挺好的。”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天晚上，她折了只浅绿色的纸鹤，里面写着：“他真的要去北大了。原来从一开始，我们的终点就不一样。刘安，我好像……该放弃了。”
高考结束那天，全班同学在KTV庆祝。
夏蝉衣不太会唱歌，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家闹。
刘安被起哄着唱了首歌，是周杰伦的《晴天》，他的声音干净清澈，唱到“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夏蝉衣，停留了几秒。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却觉得喉咙发紧。
聚会散场时，已经是凌晨。
刘安送她回家，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路灯陪着他们。
“夏蝉衣，你报了哪所大学？”他忽然问。
“我……报了本地的师范大学。”她小声说。她知道自己的成绩考不上北大，甚至考不上省城的重点大学，只能留在这个熟悉的城市。
他沉默了几秒：“挺好的，师范大学很不错。”
走到巷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夏蝉衣，我有话想跟你说。”
夏蝉衣的心跳瞬间加速，难道他要说……
“我下个月就要去北京了，提前去适应一下环境。”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可能很少回来了。”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夏蝉衣的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凉得发疼。
她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嗯，知道了。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他笑了笑，转身进了院门。
夏蝉衣站在原地，看着他家的木门缓缓关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她折了最后一只纸鹤，是深紫色的，里面写着：“他要走了，下个月就走。原来这么多年的暗恋，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刘安，再见了。”
她把这只纸鹤放进饼干盒里，正好是第五百二十只。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六年的时光，五百二十只纸鹤，终于画上了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