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封未寄出的心动2
入伏之后,蝉鸣变得铺天盖地。
老梧桐树上的蝉像是铆足了劲,从早到晚唱个不停,把整个夏天都泡在粘稠的热浪里。
夏蝉衣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刘安家的阳台,每天清晨总能听见他拉开阳台门的声音,有时是咳嗽两声,有时是倒水的轻响,这些细微的声响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高二的暑假格外漫长。
刘安报了物理竞赛辅导班,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傍晚六点回来。
夏蝉衣算准了时间,总会在他出门前几分钟“恰好”也要去图书馆,装作偶遇的样子跟他打个招呼。
“早啊,夏蝉衣。”他总是笑着点头,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早,刘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可每次说完都要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生怕他看出自己泛红的耳根。
有次走到巷口,遇见卖豆浆的摊贩,刘安停下来买了两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甜豆浆:“拿着吧,看你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豆浆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握着纸杯的手指暖烘烘的。
她偷偷看他的侧脸,阳光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嘴唇抿着喝豆浆的样子,像只温顺的小兽。
那天的纸鹤是米白色的,里面写着:“豆浆很甜,比便利店买的罐装豆浆甜多了。原来跟他一起走一段路,连空气都是甜的。”
辅导班的老师拖堂是常事,有几次夏蝉衣在图书馆待到天黑,还没见刘安回来。
她会故意绕路从他家门口经过,看见阳台的灯亮着,才安心地回家。
有次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他背着包往回走,额头上还带着薄汗,大概是辅导班下课晚了,又一路跑回来的。
“夏蝉衣?这么晚才回来?”他有些惊讶。
“嗯,图书馆闭馆晚。”她攥着书包带,心跳又开始加速,“你刚回来吗?”
“是啊,老师拖堂拖到现在。”他挠挠头,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对了,下周我们班有个同学聚会,在人民公园的烧烤区,你要不要来?好多初中同学都会去。”
夏蝉衣愣了一下。
他们初中同班,后来分了文理才不在一个班,同学聚会按理说该去,可一想到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他相处,她就觉得紧张。
“我……我看看那天有没有事。”她含糊地回答。
“好啊,想去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留个位置。”他说完,转身进了院门。
夏蝉衣站在原地,看着他家的木门缓缓关上,手里的书包带几乎要被攥断。
那天晚上,她折的纸鹤是浅粉色的,里面写着:“他邀请我去聚会了。可是人那么多,我会不会说错话?会不会给他添麻烦?可我又好想去,想多看他几眼。”
聚会那天,夏蝉衣犹豫了很久,还是穿着新买的白裙子去了。
人民公园的烧烤区热闹得很,炭火噼里啪啦地响,肉串的香气混着晚风飘过来。
她刚走到入口,就看见刘安在跟几个男生说笑,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夏蝉衣,这边!”他先看见了她,挥手示意。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夏蝉衣的脸瞬间红了。
有个初中时就很活泼的女生笑着打趣:“哟,刘安,你怎么知道夏蝉衣会来?是不是早就串通好啦?”
刘安笑着摆手:“别瞎说,我就是顺口问了一句。”
他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空位坐下,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刚烤好的鸡翅,还热乎着呢,快吃。”
鸡翅烤得焦香流油,夏蝉衣小口小口地啃着,耳朵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刘安很会照顾人,给这个递调料,给那个翻烤串,偶尔还会转头问她:“要不要吃烤玉米?我刚看见那边有卖的。”
有个男生故意把一串烤鱿鱼递到刘安嘴边:“安哥,给你吃,看你忙得没时间顾自己。”
刘安笑着躲开:“去你的,自己吃。”
他转头看见夏蝉衣手里的鸡翅快吃完了,又拿起一串烤得金黄的鱼豆腐递过来,“尝尝这个,我刚烤的,应该还行。”
鱼豆腐的酱汁沾到了她的嘴角,她慌忙用纸巾去擦,却越擦越乱。
刘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抽了一张递给她:“用这个擦吧,干净点。”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夏蝉衣低着头擦嘴,听见旁边的女生们在小声议论:“刘安对夏蝉衣好像特别好啊。”
“我早就觉得他们俩有点不对劲了。”她的心既紧张又甜蜜,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聚会散场时,天已经黑透了。
刘安说顺路,要送她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公园的小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又慌忙分开。
“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忽然问。
“嗯,挺开心的。”她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吟。
“我看你好像不太说话,是不是跟他们不太熟了?”
“不是,就是……有点累。”她撒了个小谎。
他没再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
走到巷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夏蝉衣,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他认真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也不是,就是……人多的时候,有点紧张。”
“这样啊。”他笑了笑,“那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勉强自己。”
那天晚上的纸鹤是淡紫色的,里面写着:“他送我回家了。他说以后不用勉强自己,他是不是看出来我紧张了?他好像总能看穿我的心思。刘安,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怎么办?”
暑假快结束时,台风过境,狂风卷着暴雨肆虐了一整夜。
夏蝉衣被窗外的雷声惊醒,迷迷糊糊中听见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
她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借着闪电的光,看见刘安家阳台上的花盆被吹掉了,碎瓷片撒了一地。
第二天雨停了,她看见刘安蹲在阳台收拾残局,手被碎瓷片划破了,渗出血珠。
夏蝉衣心里一紧,翻箱倒柜找出家里的医药箱,攥着创可贴和碘伏,犹豫了半天,还是敲响了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刘安的妈妈,看见她手里的医药箱,笑着说:“是蝉衣啊,快进来坐。”
“阿姨好,我听见昨天花盆掉了,看刘安有没有受伤。”她低着头,不敢看屋里的摆设。
刘安从阳台走进来,右手果然缠着纸巾,上面还渗着血:“没事,小伤口而已。”
“还是处理一下吧,万一感染了呢。”夏蝉衣把医药箱递给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嘶”了一声。
“对不起!”她慌忙收回手。
“没事没事。”他笑着接过医药箱,坐在沙发上自己处理伤口。
夏蝉衣站在旁边,看着他用碘伏消毒,眉头微微皱着,大概是有点疼。
她忽然很想帮他处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刘安送她到门口:“谢谢你啊,夏蝉衣。”
“不客气。”她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对了,开学后要分座位了,你想坐前排还是后排?我跟班主任有点熟,可以帮你问问。”
“我……我随便都行。”她其实想说,想坐在能看见他的位置,可终究没说出口。
那天的纸鹤是青绿色的,里面写着:“他的手受伤了,我好心疼。为什么我总是这么胆小,连帮他处理伤口的勇气都没有?他问我想坐哪里,我其实想说,想坐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啊。”
木盒子里的纸鹤已经堆到了盒口,轻轻一碰就会掉出来。
夏蝉衣找了个更大的饼干盒,把纸鹤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她数了数,已经有三百多只了。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五年的时光,都藏在这些薄薄的纸片里。
开学那天,夏蝉衣走进教室,看见自己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而刘安的座位就在斜后方,隔着一个过道。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他跟班主任说的?
她偷偷回头看他,他正好也在看她,笑着眨了眨眼。
夏蝉衣慌忙转回头,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早读课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翻书的声音,偶尔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让她觉得安心,又让她紧张。
那天的纸鹤是淡黄色的,里面写着:“我们的座位离得好近,近到能听见他翻书的声音。刘安,这是不是你安排的?如果是,那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