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李佩仪09.验尸
魏言之:“小柔尚未嫁入安阳侯府,身后事理应由宋国公府做主,我要带她回京城!”
魏言之梗着脖子喊,声音里裹着未散的哭腔,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
燕迟只淡淡瞥他一眼,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偏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燕迟:“魏副尉,宋娘子是圣上亲指的安阳侯府世子妃,自赐婚那日起身份已定。”
燕迟:“她在侯府门前遇害,安阳侯府自会彻查,给宋国公府一个交代。”
燕迟:“所有送嫁之人一并留下,未经查明,不得擅自离开侯府半步。”
魏言之:“你敢?!”
燕迟:“这世上,还没有我燕迟不敢之事。”
燕迟语气未变,眼神却陡然锐利如鹰隼,直刺得魏言之下意识别开了脸。
李佩仪不再理会争执,径直走向轿旁。
魏言之见状,猛地伸手阻拦。
魏言之:“李大人……”
李佩仪:“魏副尉这是何意?”
李佩仪:“我执掌大周刑狱,勘验尸身是分内之事。”
李佩仪:“魏副尉执意阻拦,莫非是怕我从这轿中,查出些不该有的东西?”
魏言之:“怎、怎么会?”
魏言之的声音突然卡了壳,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终究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魏言之:“李大人请便。”
李佩仪不再看他,径自俯身看向轿内。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嫁衣上熏香的甜腻,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她恍若未觉,指尖悬在轿顶的暗纹布帷上,目光如炬,锁定那些暗红的痕迹。
若是轿内断头,血珠应呈喷射状溅在棚顶,可这窗棂上的血滴,尾端拖曳出细长的丝痕,分明是被人用器物蘸着血,刻意甩溅而成。
再看那身绣满牡丹的嫁衣,领口处的血渍浅淡得反常,不过铜钱大小,边缘还带着些微晕染的毛边。
李佩仪指尖轻轻拂过那片暗红,心头愈发清明:若真是当场被斩,颈间大动脉的血怎会只染得这浅浅一层?
李佩仪:“喜轿绝非案发现场。”
她直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庭院。
李佩仪:“此处,是伪造的凶案地。”
满院宾客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方才还凝滞的空气仿佛被投入巨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李佩仪指尖抚过嫁衣上用金线绣成的并蒂莲,针脚细密,看得出是上等绣娘的手艺。
李佩仪:“尸身头颅已失,敢问魏副尉,你凭什么断定,轿中之人便是宋娘子?”
魏言之:“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魏言之:“难不成我宋国公府会拿旁人的尸身来搪塞安阳侯府,糊弄圣上吗?”
李佩仪:“我并非此意。”
李佩仪:“只是凶手既能狠心割下头颅,自然也能换一具身形相似的尸身来混淆视听。”
李佩仪:“如今连死者是谁都无法确认,又怎能妄谈追查真凶?”
她俯身,仔细打量着尸身的坐姿。
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膝上,姿态端庄得如同礼制图上的画像,却少了几分活人的松弛。
李佩仪:“且看这尸身坐姿,虽端凝如仪,却僵硬得过分,倒像是被人刻意摆成这般模样。”
李佩仪抬眼,目光再次落在魏言之脸上。
李佩仪:“魏副尉方才说,午后还与宋娘子说过话?”
魏言之喉头滚动,下意识点头。
魏言之:“是啊。”
李佩仪:“寻常人死后,至少需过六个时辰才会出现尸僵。”
李佩仪:“从午后到此刻,不过四个时辰。”
李佩仪:“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变得这般僵硬?”
李佩仪:“除非,她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魏言之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燕迟望向李佩仪,她立于满院惊惶之中,眼波沉静如深水,那份临危不乱的冷静自持,竟让他觉得心头一动,生出几分异样的悸动来。
李佩仪:“燕世子。”
李佩仪突然转头看他。
燕迟:“李大人请说。”
燕迟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全然的信任。
李佩仪:“喜轿与尸身不宜在此久留,烦请世子派人去请当地知府,尽快安排勘验。”
燕迟微微颔首,对身边的黑甲卫抬了抬下巴。
玄甲武士领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