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谢家的阴影与泛黄的信封(续)
“信封?!”
湫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苏晓冉那句“好像是个信封”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将她从被谢家警告的屈辱和冰冷中惊醒!
图书馆!那封被风吹到他脚边的信!他捡起来,小心展开,告诉她“每一个字我都看了”!他把它放在钢琴盖上,说“它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林湫晴”!他……他一直贴身带着它?!
陈助理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谢祁被黑衣人强行塞进黑色轿车的画面在论坛模糊的照片里触目惊心!在那样混乱、粗暴、充满屈辱的瞬间,他唯一可能“掉落”的东西……只有那封被他珍视的、承载着她所有卑微心事的信!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湫晴被绝望和无力感冻结的血液!她甚至来不及跟惊愕的苏晓冉解释一个字,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冰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如同无数把小刀,狠狠地刮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疼痛。泪水被风瞬间吹散,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校门口保安室那一点昏黄的灯光,在纷飞的雪幕中如同唯一的、摇曳的希望之火。
她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滑倒在湿冷的雪地上,却毫不在意。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不敢停!不能停!那封信!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那个被拖入深渊的灵魂、与那段刚刚萌芽就被无情冰封的情感,最后的、微弱的联系!
陈助理那刻薄轻蔑的话语——“无谓的琐事”、“不切实际的幻想”、“难以承受的代价”——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被另一种更强烈、更固执的声音彻底压过:**拿到它!必须拿到它!那是他的东西!是他们之间唯一存在的证明!**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当她终于踉跄着冲到校门口保安室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玻璃门前时,浑身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信……信封……”她顾不上喘息,猛地推开门,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双手用力撑在冰冷的门框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望向值班的保安,“刚才……刚才有人捡到一个信封……送到这里的……在哪?”
值班的保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突然冲进来、狼狈不堪的湫晴吓了一跳。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执拗的女孩,指了指旁边的失物招领筐:“东西都放那筐里了,自己看看。什么信封?”
湫晴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在那个堆着几把雨伞、水杯、钥匙串的塑料筐里急切地翻找。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和塑料,心一点点往下沉……没有!没有信封!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难道被人拿走了?难道……被谢家的人抢先一步?!
就在绝望即将将她吞噬的刹那,她的指尖触碰到筐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有些发皱、边缘磨损的、泛着旧黄色的信封!
心,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捏住那个信封的一角,将它从杂物底部抽了出来。
没错!
就是它!
那个熟悉的、素白的、被她写下所有心事、又被风吹到他脚边的信封!只是此刻,它显得更加陈旧,边缘被摩挲得有些毛糙,信封的角落甚至沾上了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印记?
是血迹?!
是他手上伤口蹭到的血?!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让湫晴的指尖瞬间冰凉!她死死攥着那个带着血痕的、泛黄的信封,仿佛握着谢祁冰冷的手,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保安看着她失魂落魄、死死攥着一个旧信封的样子,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就这破信封?捡到的人说掉在豪车旁边,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东西……行了,拿走拿走。”
湫晴没有理会保安的话。她紧紧攥着信封,像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她转身,踉跄着走出保安室,冰冷的空气再次将她包围。
她没有立刻打开信封。只是将它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她靠在冰冷的校门柱子上,大口喘着气,冰冷的雪花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一丝清醒。
他是在被强行拖走时,挣扎中掉落的吗?
这信封上的血迹……是他反抗时留下的吗?
谢振霆……那个“暴君”,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巨大的担忧和心疼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低头,看着手中这个承载了太多重量的信封。它被摩挲得如此陈旧,他一定……反复看过很多遍吧?
鬼使神差地,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被她自己封上的、承载了她所有卑微爱恋的信封。
里面,是她熟悉的、写满娟秀字迹的信纸。只是……信纸似乎被展开又折叠了无数次,边缘也变得毛糙,甚至……有几处似乎被水滴晕染过,模糊了墨迹?
是泪水?
是他的……泪水?
这个念头让湫晴的心猛地一痛!那个在琴房里冰冷暴戾、在父亲电话前瞬间戴上冰冷面具的谢祁……他看过这封信时……落泪了吗?
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目光掠过自己熟悉的字句,落在信纸最后——那是她鼓起全部勇气写下的告白和卑微的祈求。
然而,就在她的字迹下方,信纸最末尾那片原本空白的边缘处……
多了一行字。
一行她从未写下的、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和……沉重墨迹的字!
那墨色很深,仿佛书写时用了极大的力气,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湫晴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行陌生的字迹——
> **“若风暴不息,深渊难越,你可愿……成为我的锚?”**
锚?
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沉入海底,死死抓住泥沙,只为固定住一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巨轮的……**锚**?
这……这是谢祁写的?!
在她那封卑微诉说着仰望和尘埃般心意的信后面,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不是回应她的喜欢。
不是承诺。
而是一个……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带着绝望挣扎的……**求救**?!
他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锚”?在他无法逃脱的风暴和深渊中,成为那个固定住他、不让他彻底沉沦毁灭的……支点?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湫晴的四肢百骸!她浑身冰冷,又滚烫如火!她死死攥着信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原来……原来这才是他最后那个冰冷眼神下,真正想说的话?!
原来他并非决绝地抽身离去,而是在被拖入深渊前,用这种方式,向她发出了最绝望的、无声的呐喊?!
那句“你确定还要继续试试吗?”的冰冷拷问,背后隐藏的,竟是这样沉重的、近乎悲壮的……托付?!
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她颤抖的手上,落在泛黄的信纸上,落在那行力透纸背的“你可愿成为我的锚”上。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不再是委屈,不再是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心疼、震撼、沉重、以及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在她被风暴反复蹂躏的心底,如同被深埋的种子,在凛冽的寒冬里,破开了冻土,顽强地、决绝地……萌发出来!
她看着那行字,看着信封角落那抹暗红的血痕,看着校门外车水马龙、却再也寻不到那辆黑色轿车踪迹的街道……
“锚……”
她低低地、清晰地念出这个字,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坚定。
她没有回答写在信纸上。
她抬起头,望向谢家所在的那个方向——那座庞大、冰冷、如同巨兽般吞噬了她仰望的月亮的城市中心。风雪迷蒙了她的视线,却无法模糊她眼中燃起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她将那张写着沉重托付的信纸,连同那个沾染血痕的泛黄信封,小心翼翼地、珍重无比地,重新折好,紧紧按在剧烈跳动的心口。
冰冷的雪花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瞬间融化。
如同她此刻的决心,在绝望的寒冰中,燃起了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光。
风暴不息?
深渊难越?
她不知道前路是什么。
她只知道——
她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