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27.私情


沈莞已戴好浆洗得白净的棉布手套,指尖刚触到停尸台边缘的凉意,便俯身仔细勘验起来。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泉,伴着镊子轻碰瓷盘的脆响,一句句尸身状况从唇间溢出,
沈莞:尸斑呈暗紫色,死亡时间应是六七日前了。
徐仵作在旁递上所需工具,动作熟稔却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他看得出这位女先生勘验时的专注,连呼吸都比寻常轻了几分。
燕迟执笔立于侧,狼毫在纸上簌簌游走,将每一个细节都精准记下,墨痕落纸时,恰好接住沈莞接下来的话。
秦昭原是攥着帕子抵在鼻尖的,见沈莞他们各司其职,连空气里的凉意都似带着章法,先前的惧意竟散了大半。
她从幕布后悄悄探出头,视线越过沈莞的肩头望去,只瞧见那具尸身已肿得没了轮廓,青黑的色块在苍白皮肤上游走,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妙龄新娘的模样。
沈莞的指尖停在尸体脖颈处,声音陡然沉了些,
沈莞:断口深及脊椎,边缘可见组织外翻,脏器间有凝血块残留,是生前斩首。
她顿了顿,镊子轻划断面,
沈莞:切口平整如削,刃口应是极锋利的长剑,凶手定是用剑好手。
什么仇什么恨啊,居然斩首...还是生前...
秦昭只觉得很渗人,宋柔究竟得罪了谁会落得如此下场,亦或者是...这头颅又有什么关键指向,不得不让凶手藏了起来?
莫非...这尸体当真不是宋柔?
徐仵作应声上前,和沈莞一起小心地将尸身上的红嫁衣褪下。那身本该喜庆的婚服此刻皱巴巴地贴在皮肉上,被褪下时还滴着带腥气的水。
燕迟上前接过,指尖避开湿冷的布料,将衣物平铺在旁边的木桌上。
秦昭正躲在桌旁的柱子后,目光无意间扫过嫁衣下摆——几缕灰白的蛆虫正从衣褶里往外爬,在红得刺眼的绸缎上蠕动。
她胃里猛地一翻,忙捂住嘴别过脸。
燕迟:若是挨不住,便先去外头透透气。
燕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压得极轻,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关切。
这种场景,他在战场上见的并不少。
但秦昭那么娇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住。
燕迟:这里有我盯着,稍后我再同你细说。
秦昭摇摇头,手背抹了把唇角,指尖都在发颤,却硬是挤出句清晰的话,
秦昭:不用,我得在这儿看着。
燕迟没再多言,只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停尸台旁,继续执笔记录。
沈莞已取来浸过醋的桑皮纸,对徐仵作道,
沈莞:铺匀些,贴紧皮肉。
两人小心地将纸张覆在尸身各处,醋酸混着尸气的味道漫开,秦昭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那些纸张渐渐贴服在肿胀的皮肤上,像层半透明的薄衣。
沈莞的声音带着专注,手指轻轻抚过纸张边缘,
沈莞:寻常磕碰伤或利器划伤,遇醋会显深色印记。
话音未落,她指尖顿在左肩处。
徐仵作也凑近了些——那处纸张上,竟浮现出一圈模糊却清晰的齿痕,上下两排牙印深浅不一,还能看出犬齿留下的尖细凹痕。
沈莞用镊子掀起纸角,借着灯光仔细比对,
沈莞:齿距较宽,犬齿痕迹深且锐,咬合力道不轻。男女齿骨形态不同,这应是男性留下的。
秦昭在柱子后听得心头一紧,眉头不自觉蹙起,肩膀本就是亲近之人才能触碰的地方,被异性咬出齿痕,实在太过私密。
她越想越觉得怪异——总不能是疯狗咬的,难不成……
秦昭:难不成是有了私情?
她没忍住,声音轻轻飘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