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狗洞被卡住,死对头竟对我……
钻狗洞被卡住,死对头竟对我……
凌晨三点,我从网吧的沙发上惊醒,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校服领口。屏幕上的游戏还在自动挂机,键盘缝隙里卡着半包没抽完的烟,是阿飞昨晚落下的。
我摸向自己的后腰,掌心贴着校裤布料,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那处异样的灼热。就像孟信鸥的手掌还没离开,粗粝的指腹碾过腰椎时带起的麻意,顺着神经爬进天灵盖。
“操。”我低骂一声,踹开脚边的空可乐瓶。
网吧老板娘抱着账本走过来,扫了眼我发白的脸:“小伙子,你朋友凌晨就走了,说你要是醒了让你赶紧回学校。”
我抓起书包往肩上甩,拉链刮到脖颈时突然顿住——孟信鸥葬礼那天,我也是这样被拉链卡了脖子。当时他妈妈攥着我的手腕哭,说信鸥留了东西给我,我甩开她的手就跑,后背被阳光晒得发烫,却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
校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我盯着那处熟悉的狗洞,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昨晚钻到一半时,孟信鸥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带着点潮湿的水汽:“陈鹿,你腰变粗了。”
他生前就总爱说这种混账话。高二篮球赛我们打决赛,最后一个三分球我没投进,他抱着奖杯走过来,捏着我的后颈把我往休息室拖。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灰,他把我按在镜面前朝我吐烟圈:“陈鹿,你除了笑起来好看,还有什么用?”
那时我以为他是单纯的欠揍。
早读课的铃声快响了,我猫着腰钻进狗洞,膝盖刚碰到地面就僵住。洞口积着层薄薄的落叶,可正中央有块地方异常干净,像是昨晚有人在这里蹲了很久。
“陈鹿!”阿飞从围墙外探出头,“快点啊,老班要查岗了!”
我咬咬牙往前爬,胳膊刚伸出洞口,后腰突然一沉。那双手又来了,带着种不属于活人的冰凉,却比昨晚更用力地按住我的胯骨。
“孟信鸥,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压低声音吼,指甲抠进墙外的泥土里。
阿飞在外面拽我的胳膊:“什么鸥?你被卡住了?”
“别拽!”我疼得倒抽气,孟信鸥的拇指正碾过我尾椎骨的位置,那里有块小时候摔的疤,除了我爸妈,只有他知道。
高二那年我急性阑尾炎住院,他背着我爬了三层楼梯。消毒水味道呛得我睁不开眼,他突然把脸凑过来,呼吸打在我耳后:“陈鹿,你屁股上有个疤。”
当时我以为他在耍流氓,现在才后知后觉,他的指尖在我尾椎骨上停留了太久。
“你再不动,我喊教导主任了啊!”阿飞的声音带着焦急。
后腰的力道突然松了,我被阿飞拽出去时踉跄了几步,回头看时,狗洞里空荡荡的,只有片梧桐叶慢悠悠地飘进去。
数学课我全程盯着窗外,阳光把梧桐树影投在黑板上,像谁摊开的手掌。孟信鸥以前总坐在我斜后方,我转笔的时候能看见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把小扇子。
他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救护车的鸣笛声从操场那边传过来时,我正在擦黑板,粉笔灰呛得我直咳嗽。有人喊“孟信鸥摔下来了”,我握着板擦的手突然没劲,看着他常坐的那个座位,阳光在空椅子上投下方形的光斑。
放学时阿飞勾着我的肩膀往食堂走:“你昨晚跑什么?教导主任走了我回去找你,人都没影了。”
“网吧通宵了。”我扒拉着餐盘里的青菜,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说起来,”阿飞突然压低声音,“孟信鸥忌日快到了,他爸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餐盘边缘被捏出指印:“不去。”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阿飞挠挠头,“以前天天掐架,他转性对你好的时候你又不搭理,现在人没了……”
“他对你好?”我笑出声,尾椎骨突然一阵发麻,“他那叫骚扰。”
高二下学期他像中了邪,每天早上我桌洞里都有热牛奶,体育课把我的水杯灌满,甚至在我被混混堵在校门口时,他拿着根棒球棍就冲过来。
我当时觉得毛骨悚然。那个永远阴着脸,跟我抢年级第一,骂我“阳光开朗是装的”的孟信鸥,突然红着眼眶问我:“陈鹿,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说是。
他笑了笑,转身就走,背影看着有点可怜。现在想想,那天他的手指关节泛白,像是攥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晚自习我没上,揣着包烟蹲在操场看台后面。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旁边突然多了个淡淡的影子,比我的矮一点,瘦一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把烟盒捏扁,声音在空旷的操场里有点发飘。
没人回答,但我知道他在。风卷着草屑擦过脚踝,像谁的指尖轻轻碰了下。
孟信鸥生前最怕痒,有次我们在办公室罚站,我偷偷挠他后腰,他差点跳起来撞到老师。后来他把我堵在楼梯间,捏着我的手腕往墙上按,呼吸打在我脸上:“陈鹿,别惹我。”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亮亮的,像藏着星星。
我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是葬礼那天他妈妈塞给我的。三个月了,我一直没敢拆。
指尖碰到封口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信封自己打开了,掉出张照片,是去年运动会拍的。我冲过百米终点线时摔在地上,孟信鸥蹲在我旁边,表情看着很凶,手却在往我膝盖下垫毛巾。
照片背面有行字,是他的笔迹,很用力,笔尖都划破了纸:“陈鹿,我没来得及说。”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我眼睛发涩。后腰又传来熟悉的重量,这次我没躲。
孟信鸥的声音比昨晚清晰,带着点委屈:“你那天为什么不拆?”
“忘了。”我梗着脖子说,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的手掌轻轻覆在我后颈,冰凉的温度压下皮肤的灼热。我想起他最后一次跟我说话,是在天台。他把情书塞给我,我没接,说“孟信鸥你真恶心”。
他当时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空的瞬间,他看我的眼神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
“那个狗洞,”我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天天蹲在那?”
“嗯。”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看你每天钻进来,觉得好笑。”
“变态。”我骂了句,却把后背往他那边靠了靠。
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我摸了摸后腰那处乌青的手印,突然明白,那不是恶作剧。
高二篮球赛结束后,我在休息室被他堵着,他捏着我的后颈说我没用时,手其实一直在发抖。他往我桌洞里塞牛奶,是因为知道我有胃病。他替我挡混混的那天,后背挨了一棍,却笑着说“陈鹿你欠我的”。
“孟信鸥,”我把照片塞进胸口,“明天我去看你。”
后腰的重量突然消失了,风里飘来句很轻的话,像叹息,又像满足:“好啊。”
我站起身,往校门口走。经过狗洞时,看见里面放着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那是我最喜欢的糖,孟信鸥以前总骂我幼稚,却每天都往我书包里塞。
走到校门口,我回头看了眼,操场看台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叶的声音。但我知道,他还在。
就像他从未离开过。
第二天我去了墓园,手里捧着束白菊。孟信鸥的照片笑得很别扭,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
我把照片放在墓碑前,是运动会那张。他蹲在我旁边,表情很凶,却在往我膝盖下垫毛巾。
“孟信鸥,”我蹲下来,指尖划过照片上他的脸,“情书我看了。”
其实没看,信封里只有这张照片。但我突然想告诉他,我知道了。
知道他不是讨厌我,知道他那些别扭的关心,知道他最后看我的眼神里,不是平静,是舍不得。
风卷着花瓣落在我手背上,像谁的指尖轻轻碰了下。
我笑了笑,把大白兔奶糖放在墓碑前:“下次别蹲狗洞了,凉。”
回去的路上,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我摸了摸后腰,那处灼热感消失了,乌青的手印也淡了很多。
路过学校围墙时,我停下脚步。狗洞还在,但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落叶,也没有等待的人。
阿飞从后面追上来,拍我的肩膀:“去哪了?老班找你呢。”
“没什么。”我往前走,脚步轻快了很多,“去上课吧。”
走进教学楼时,我回头看了眼天空。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谁咧开的笑脸。
我知道,他还在。
或许在操场看台上,或许在教室后窗,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捏着我的后颈说:“陈鹿,你又胖了。”
但这次,我不会再骂他了。
我会告诉他,孟信鸥,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