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惊蛰
冰冷的雪粒子被朔风卷着，狠狠抽打在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王二骑在马上，裹紧了缴获来的上好貂皮大氅，却依旧觉得那股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他看着眼前这支庞大、臃肿、缓慢蠕动的队伍，心头那股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从风雪谷地“大捷”后拔营，已经两天了。两天！才挪出去不到六十里！速度慢得像是在爬！
缴获的千余车辎重，被他下令烧毁了大半笨重的、不值钱的，但剩下的金银细软、上好布匹、精粮，依旧装满了数百辆大车。这些是他王二伯爷的“体面”，是他犒赏三军、收买人心的本钱，更是他下半辈子安身立命的保障！他舍不得！一辆车都不能少！
可带着这些累赘，队伍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雪深路滑，车辆不断陷入泥泞，需要大量人手推拉。更要命的是军心！那些新附的流民，揣着怀里刚抢到的银锭、布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思早就飞回了老家或者琢磨着开溜，哪还有半分打仗的心思？老营的骨干死伤惨重，剩下的人既要弹压队伍，又要分心看守财物，疲惫不堪。整个队伍如同一盘散沙，拖沓绵延十数里，首尾难顾。所谓的“向居庸关急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娘的！都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吗？！”王二不耐烦地挥着马鞭，对着前方堵塞的队伍吼道。回应他的，只有士兵们麻木的眼神和车辆陷坑时发出的号子声，有气无力。
“伯爷…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老营的把总凑过来，脸上满是忧虑，“弟兄们太累了，心也散了…万一…万一建奴追上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王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色厉内荏，“怕什么？老子现在是朝廷钦封的平虏伯！手下还有两万多弟兄！皇太极？他敢来！老子正好再砍他几千颗脑袋，给咱伯爷府的门前再添几根旗杆！”他嘴上硬气，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东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深不可测的平原。周遇吉咳血昏迷前那绝望的眼神，总在他脑海里闪现，让他心底发毛。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隐隐传来一阵极其沉闷、极其压抑的声响！不是雷声！那声音低沉、连绵、富有节奏，仿佛大地深处有无数巨兽在同时擂鼓，又像是冻结的江河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隆…隆…”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推车的民夫僵住了，看守财物的士兵忘记了呵斥，连拉车的骡马都躁动不安地喷着响鼻，刨着蹄子。
王二脸上的狂傲瞬间凝固，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勒住马，手搭凉棚，极力向东北方望去。
风雪迷蒙的视界尽头，在那片灰白色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密的、不断蠕动的黑线！那黑线迅速变宽、变厚！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汹涌地漫过雪原！紧接着，无数白色的盔缨，如同破土而出的死亡之花，在黑色的潮水中浮现、跳跃！一面巨大的、猎猎作响的织金龙纛（镶白旗旗主多尔衮的帅旗），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了风雪的帷幕，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镶白旗！多尔衮！还有那些铁塔般沉默肃杀的重甲骑兵（巴牙喇）！以及如影随形、散开两翼如同秃鹫般的蒙古轻骑！
来了！皇太极的复仇之师！带着碾碎一切的杀意，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那沉闷如雷的蹄声，不是万马奔腾，更像是…地狱的丧钟！
“敌袭——！！！”凄厉到变形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王二部大营！
“建奴！是建奴主力！”
“跑啊！快跑啊！”
“我的银子！我的布！”
“别挡路！滚开！”
刚刚还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士兵和流民，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恐慌！巨大的恐惧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丢下推拉的车辆，抛下刚刚还视若性命的财货包裹，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践踏着，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整个营地，在镶白旗铁骑尚未冲入射程之前，就彻底崩溃了！如同一块被投入沸水的坚冰，瞬间瓦解消融！
“不许跑！都给老子顶住！顶住！”王二目眦欲裂，挥舞着鬼头大刀，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砍翻几个逃兵稳住阵脚。但他的吼声在铺天盖地的恐惧浪潮中，微弱得如同蚊蚋。几个试图组织抵抗的老营军官，瞬间就被汹涌的溃兵人流冲倒、淹没！
晚了！一切都晚了！
就在王二部陷入彻底混乱、自相践踏的瞬间，东北方的黑色怒涛，骤然加速！
“呜——呜——呜——！”
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撕裂风雪！那是总攻的号令！
“杀——！！！”震天的咆哮汇成一股毁灭的音浪，从镶白旗的钢铁洪流中爆发出来！
“放箭！”多尔衮冰冷的声音在疾驰中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早已引弓待发的蒙古轻骑，如同盘旋的秃鹫，在高速奔驰中猛地散开，掠过王二部混乱大军的侧翼！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如同死亡的蝗群，狠狠扎入那团混乱不堪的人潮之中！
“噗嗤！”“啊——！”“我的眼睛！”“救命！”
箭矢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嚎瞬间连成一片！奔跑的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洇开，刺目惊心！这轮箭雨，彻底将王二部最后一点组织抵抗的可能性射得粉碎！
“巴图鲁！随我冲阵！”多尔衮一马当先，银色的盔甲在风雪中闪耀着致命的寒光！他身后的镶白旗重甲骑兵和正黄旗巴牙喇护军，如同出鞘的利刃，在箭雨的掩护下，轰然加速！沉重的马蹄踏碎冰雪，如同狂暴的铁锤，狠狠砸向那已经彻底崩溃、毫无阵型可言的敌阵！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狂暴的碾压！
钢铁的洪流，毫无阻滞地撞入了血肉的泥沼！
重甲骑兵如同移动的铁墙，巨大的冲击力将挡在面前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丢弃的车辆——都撞得粉碎！长矛轻易地洞穿单薄的躯体，沉重的马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将奔逃的身影劈成两半！巴牙喇护军更是如同人形的杀戮机器，挥舞着狼牙棒、长柄战斧，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脑浆迸裂！蒙古轻骑则在外围不断游走，精准地射杀着任何试图聚集或逃跑的目标。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一场猛虎扑入羊群的盛宴！王二部庞大的队伍，在镶白旗精锐铁骑的冲击下，脆弱得如同朽木。士兵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奔逃，却只是在开阔的雪原上成为更显眼的靶子。惨叫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重物倒塌声…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
王二被亲兵死命护着，在混乱的人潮中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老营兄弟，在镶白旗的铁蹄和重兵器下如同纸片般被撕碎！看着那些刚刚还揣着银子的流民，被蒙古人的箭矢射成刺猬！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什么伯爷！什么荣华富贵！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面前，都是狗屁！
“伯爷！往西！往西跑！那边人少！”亲兵队长满脸是血，嘶吼着指向一片相对薄弱的包围圈。
王二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管不顾，疯狂地抽打着战马，在亲兵的拼死掩护下，向着西面那片看似有缝隙的雪原，亡命逃窜！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战场，不敢去想周遇吉的马车在何处。
然而，就在王二带着少数残兵即将冲出重围的瞬间，一支如同幽灵般的镶白旗精锐小队，如同早有预料般，斜刺里杀出！领头的佐领，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手中雪亮的马刀，直指王二的咽喉！
王二亡魂皆冒！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冰冷的杀意！
“保护伯爷！”仅存的几名亲兵发出绝望的嘶吼，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那致命的刀锋！
刀光闪过！血花飞溅！
王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在亲兵用生命换来的瞬间空隙中，猛地一夹马腹，伏低身体，如同丧家之犬般，从两把劈下的马刀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窜了出去！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过自己后背的貂皮大氅！
他不敢停留，不敢回头，只是疯狂地抽打马臀，任由冰冷的雪粒子灌进脖子，向着西方未知的雪原深处，没命地狂奔！身后，是亲兵临死前凄厉的惨叫，是镶白旗骑兵戏谑的呼哨，是地狱般的屠场！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刚刚到手的“平虏伯”荣耀，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彻底化为乌有！
风雪，似乎更大了。它无情地覆盖着雪原上正在发生的一切——覆盖着绝望的奔逃，覆盖着残酷的杀戮，也覆盖着…那辆在混乱中被遗弃、孤零零停在战场边缘、无人注意的破旧马车。
马车里，周遇吉被剧烈的颠簸和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他艰难地撑起身子，透过被风雪吹开的车帘缝隙，看到的是一片末日景象： 冰冷的雪粒子被朔风卷着，狠狠抽打在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王二骑在马上，裹紧了缴获来的上好貂皮大氅，却依旧觉得那股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他看着眼前这支庞大、臃肿、缓慢蠕动的队伍，心头那股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从风雪谷地“大捷”后拔营，已经两天了。两天！才挪出去不到六十里！速度慢得像是在爬！
缴获的千余车辎重，被他下令烧毁了大半笨重的、不值钱的，但剩下的金银细软、上好布匹、精粮，依旧装满了数百辆大车。这些是他王二伯爷的“体面”，是他犒赏三军、收买人心的本钱，更是他下半辈子安身立命的保障！他舍不得！一辆车都不能少！
可带着这些累赘，队伍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雪深路滑，车辆不断陷入泥泞，需要大量人手推拉。更要命的是军心！那些新附的流民，揣着怀里刚抢到的银锭、布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思早就飞回了老家或者琢磨着开溜，哪还有半分打仗的心思？老营的骨干死伤惨重，剩下的人既要弹压队伍，又要分心看守财物，疲惫不堪。整个队伍如同一盘散沙，拖沓绵延十数里，首尾难顾。所谓的“向居庸关急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娘的！都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吗？！”王二不耐烦地挥着马鞭，对着前方堵塞的队伍吼道。回应他的，只有士兵们麻木的眼神和车辆陷坑时发出的号子声，有气无力。
“伯爷…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老营的把总凑过来，脸上满是忧虑，“弟兄们太累了，心也散了…万一…万一建奴追上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王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色厉内荏，“怕什么？老子现在是朝廷钦封的平虏伯！手下还有两万多弟兄！皇太极？他敢来！老子正好再砍他几千颗脑袋，给咱伯爷府的门前再添几根旗杆！”他嘴上硬气，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东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深不可测的平原。周遇吉咳血昏迷前那绝望的眼神，总在他脑海里闪现，让他心底发毛。
就在这时，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隐隐传来一阵极其沉闷、极其压抑的声响！不是雷声！那声音低沉、连绵、富有节奏，仿佛大地深处有无数巨兽在同时擂鼓，又像是冻结的江河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隆…隆…”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推车的民夫僵住了，看守财物的士兵忘记了呵斥，连拉车的骡马都躁动不安地喷着响鼻，刨着蹄子。
王二脸上的狂傲瞬间凝固，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勒住马，手搭凉棚，极力向东北方望去。
风雪迷蒙的视界尽头，在那片灰白色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密的、不断蠕动的黑线！那黑线迅速变宽、变厚！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汹涌地漫过雪原！紧接着，无数白色的盔缨，如同破土而出的死亡之花，在黑色的潮水中浮现、跳跃！一面巨大的、猎猎作响的织金龙纛（镶白旗旗主多尔衮的帅旗），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了风雪的帷幕，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镶白旗！多尔衮！还有那些铁塔般沉默肃杀的重甲骑兵（巴牙喇）！以及如影随形、散开两翼如同秃鹫般的蒙古轻骑！
来了！皇太极的复仇之师！带着碾碎一切的杀意，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那沉闷如雷的蹄声，不是万马奔腾，更像是…地狱的丧钟！
“敌袭——！！！”凄厉到变形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王二部大营！
“建奴！是建奴主力！”
“跑啊！快跑啊！”
“我的银子！我的布！”
“别挡路！滚开！”
刚刚还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士兵和流民，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恐慌！巨大的恐惧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丢下推拉的车辆，抛下刚刚还视若性命的财货包裹，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哭喊着、尖叫着、互相推搡践踏着，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整个营地，在镶白旗铁骑尚未冲入射程之前，就彻底崩溃了！如同一块被投入沸水的坚冰，瞬间瓦解消融！
“不许跑！都给老子顶住！顶住！”王二目眦欲裂，挥舞着鬼头大刀，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砍翻几个逃兵稳住阵脚。但他的吼声在铺天盖地的恐惧浪潮中，微弱得如同蚊蚋。几个试图组织抵抗的老营军官，瞬间就被汹涌的溃兵人流冲倒、淹没！
晚了！一切都晚了！
就在王二部陷入彻底混乱、自相践踏的瞬间，东北方的黑色怒涛，骤然加速！
“呜——呜——呜——！”
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撕裂风雪！那是总攻的号令！
“杀——！！！”震天的咆哮汇成一股毁灭的音浪，从镶白旗的钢铁洪流中爆发出来！
“放箭！”多尔衮冰冷的声音在疾驰中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早已引弓待发的蒙古轻骑，如同盘旋的秃鹫，在高速奔驰中猛地散开，掠过王二部混乱大军的侧翼！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如同死亡的蝗群，狠狠扎入那团混乱不堪的人潮之中！
“噗嗤！”“啊——！”“我的眼睛！”“救命！”
箭矢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嚎瞬间连成一片！奔跑的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洇开，刺目惊心！这轮箭雨，彻底将王二部最后一点组织抵抗的可能性射得粉碎！
“巴图鲁！随我冲阵！”多尔衮一马当先，银色的盔甲在风雪中闪耀着致命的寒光！他身后的镶白旗重甲骑兵和正黄旗巴牙喇护军，如同出鞘的利刃，在箭雨的掩护下，轰然加速！沉重的马蹄踏碎冰雪，如同狂暴的铁锤，狠狠砸向那已经彻底崩溃、毫无阵型可言的敌阵！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狂暴的碾压！
钢铁的洪流，毫无阻滞地撞入了血肉的泥沼！
重甲骑兵如同移动的铁墙，巨大的冲击力将挡在面前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丢弃的车辆——都撞得粉碎！长矛轻易地洞穿单薄的躯体，沉重的马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将奔逃的身影劈成两半！巴牙喇护军更是如同人形的杀戮机器，挥舞着狼牙棒、长柄战斧，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脑浆迸裂！蒙古轻骑则在外围不断游走，精准地射杀着任何试图聚集或逃跑的目标。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一场猛虎扑入羊群的盛宴！王二部庞大的队伍，在镶白旗精锐铁骑的冲击下，脆弱得如同朽木。士兵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奔逃，却只是在开阔的雪原上成为更显眼的靶子。惨叫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重物倒塌声…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
王二被亲兵死命护着，在混乱的人潮中左冲右突，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老营兄弟，在镶白旗的铁蹄和重兵器下如同纸片般被撕碎！看着那些刚刚还揣着银子的流民，被蒙古人的箭矢射成刺猬！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什么伯爷！什么荣华富贵！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面前，都是狗屁！
“伯爷！往西！往西跑！那边人少！”亲兵队长满脸是血，嘶吼着指向一片相对薄弱的包围圈。
王二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管不顾，疯狂地抽打着战马，在亲兵的拼死掩护下，向着西面那片看似有缝隙的雪原，亡命逃窜！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战场，不敢去想周遇吉的马车在何处。
然而，就在王二带着少数残兵即将冲出重围的瞬间，一支如同幽灵般的镶白旗精锐小队，如同早有预料般，斜刺里杀出！领头的佐领，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手中雪亮的马刀，直指王二的咽喉！
王二亡魂皆冒！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冰冷的杀意！
“保护伯爷！”仅存的几名亲兵发出绝望的嘶吼，悍不畏死地迎了上去，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那致命的刀锋！
刀光闪过！血花飞溅！
王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在亲兵用生命换来的瞬间空隙中，猛地一夹马腹，伏低身体，如同丧家之犬般，从两把劈下的马刀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窜了出去！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过自己后背的貂皮大氅！
他不敢停留，不敢回头，只是疯狂地抽打马臀，任由冰冷的雪粒子灌进脖子，向着西方未知的雪原深处，没命地狂奔！身后，是亲兵临死前凄厉的惨叫，是镶白旗骑兵戏谑的呼哨，是地狱般的屠场！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刚刚到手的“平虏伯”荣耀，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彻底化为乌有！
风雪，似乎更大了。它无情地覆盖着雪原上正在发生的一切——覆盖着绝望的奔逃，覆盖着残酷的杀戮，也覆盖着…那辆在混乱中被遗弃、孤零零停在战场边缘、无人注意的破旧马车。
马车里，周遇吉被剧烈的颠簸和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他艰难地撑起身子，透过被风雪吹开的车帘缝隙，看到的是一片末日景象：溃败！屠杀！镶白旗的龙纛在血与火中傲然飘扬！王二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在冰冷的车壁上！刺目的猩红。
完了…全完了…
陛下的心血…陛下的期望…还有那数万…数万条人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车厢上，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马车帘被粗暴地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冰冷的寒意涌入！
几名身披镶白旗棉甲、眼神锐利如鹰的精锐巴牙喇护军，如同铁塔般出现在车门口，手中染血的钢刀，直指周遇吉的咽喉！
“车里的人！出来！”冰冷生硬的汉话响起。
周遇吉缓缓睁开眼，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看着眼前指向自己的刀锋，看着外面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又仿佛透过这风雪，看到了德胜门城楼上那个孤独而焦灼的明黄色身影。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撕心裂肺，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襟。但他依旧艰难地挺直了脊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维持一个大明兵部右侍郎、监军御史的尊严。尽管这尊严，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我…咳咳…我是…大明兵部右侍郎…监军御史…周遇吉…”他的声音虚弱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