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每次从梦里惊醒,她都浑身冷汗,心口像堵着块烧红的烙铁。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陆霄耀”,又想起窗外那个声音的主人,脑子里像塞满了乱麻,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觉。
只有肩胛骨那道浅疤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遗忘的过往里,藏着比梦境更尖锐的东西。
第一个误会发生在第七天。
晨雾还没散尽时,陆霄耀在岛东侧的废弃石屋里翻到半袋糯米,布袋上结着层灰,里面的米粒却依旧饱满。
那是他们以前在岛上常用的辟邪物,混着朱砂能驱散低阶暗影,而江柔笙总说,清煮的糯米粥最能安神,尤其是被噩梦缠身后,喝一碗浑身都暖。
他守在临时搭的土灶前,把糯米淘洗了三遍,用陶罐慢慢熬着。
米香混着水汽蒸腾起来时,他小心翼翼盛进一个捡来的粗瓷碗里,碗边还有道裂痕,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端着粥往木屋走,脚步放得极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走到门口时才停下,声音放得又柔又缓:“柔笙,你以前总说,糯米粥能安神……我给你煮了点,趁热喝吧。”
碗里的糯米沉在底下,上面浮着层薄薄的米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举着碗的手微微发颤,指腹因为常年劳作结着厚茧,却在触到碗沿时格外轻柔,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惊扰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心意。
话还没说完,镜像人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兽,猛地拽住江柔笙的手腕往屋里拖。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别碰他的东西,谁知道掺了什么脏东西。”
江柔笙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木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额头瞬间磕出个红印,疼得她眼冒金星。
陆霄耀见状,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就往前冲想扶她,刚迈出半步,就被镜像人狠狠推在胸口。
“离她远点!”镜像人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戾气,推搡的力道大得让陆霄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干什么!”陆霄耀被推得踉跄后退,手里的粗瓷碗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碎成三四片。
白花花的糯米粥混着米油泼了一地,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很快就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一层黏腻的膜。
江柔笙看着地上的狼藉,瓷片的锐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红印,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根针在扎。
镜像人正挡在她身前,后背绷得像块铁板,而眼前这个自称“陆霄耀”的男人,正用一种受伤又不解的眼神望着她,那眼神太沉了,沉得让她心慌。
积压了几天的混乱和烦躁突然找到了出口,她冲着陆霄耀猛地拔高声音,带着哭腔喊:“你走啊!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你只会带来麻烦!”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陆霄耀脸上的血色却“唰”地褪尽,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破碎的气音。
他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