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陆霄耀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柔笙被镜像人半拉半拽地拖进屋里,她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却没再回头看一眼。
木门“砰”地一声关上,厚重的木板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也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僵在原地,脚边是尚未凝固的粥渍,黏在靴底像块化不开的胶,直到暮色漫过脚背,才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捡起一片碎瓷。
那天傍晚,榕树下的棚子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兽在黑暗里舔舐伤口。
那声音很轻,被海风揉碎了,却偏偏能绕过木屋的墙,钻进江柔笙的耳朵里。
她坐在窗前,手里捏着针线,布料上绣了一半的贝壳图案歪歪扭扭,针脚半天没戳进布里。
远处的榕树下,陆霄耀点了堆火,橘红色的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映得他的影子在树干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江柔笙望着那片晃动的光,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絮,扎得她眼睛发酸。
镜像人端来一碗热汤放在她手边,她却没动,只觉得那呜咽声顺着窗缝钻进来,缠在针线上,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个误会来得更猝不及防。
陆霄耀在海边蹲了整整一个上午,指尖被贝壳边缘划出道道细痕,才捡来那些颜色最鲜亮的贝壳——有像晚霞般绯红的,有泛着珍珠白的,还有带着浅蓝纹路的,都是江柔笙以前念叨过的样子。
他记得她曾坐在礁石上,望着退潮后的沙滩说:“回去以后要串一串贝壳手链,放在窗台当装饰,风一吹肯定很好看。”
他用晒干的海草茎仔细串起贝壳,打了个结实的结,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贝壳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像把星星揉碎了裹在里面。
午后看见镜像人背着柴刀往后山走,他攥着那串手链,心跳得像擂鼓,悄悄绕到木屋门口。
木门缝不算宽,他捏着贝壳链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往里塞,想让它落在门槛边。指尖刚触到门内的阴影,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攥住——江柔笙不知何时站在门后,正透过门缝往外看,眼神里的警惕像根绷紧的弦。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十足的戒备。
陆霄耀被抓了个正着,慌忙想解释:“我给你……”
话没说完,镜像人砍柴回来的脚步声从拐角传来。
江柔笙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贝壳链“啪嗒”掉在门外,散开几枚贝壳。
镜像人恰好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地上的贝壳,又看到陆霄耀僵在原地的手,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镜像人突然用脚狠狠碾踩贝壳,那些贝壳碎裂的脆响像玻璃在炸。
“我就说他没安好心。”镜像人一把将江柔笙拉到身后,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趁我不在就来撬门,是想偷东西,还是想把你拖出去?”
陆霄耀看着散落在地破碎的贝壳,又看看江柔笙瞬间苍白的脸,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