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些带着血腥味的细节从喉咙里涌出来,每说一个字,心口的痛就加重一分。

他看着江柔笙茫然的眼神,忽然觉得比当年被血树汁液腐蚀皮肉还要疼。

江柔笙的眉头猛地蹙起,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拧成了疙瘩,连带着鼻尖都微微皱起。

陆霄耀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猝不及防地扎进她混沌的记忆里,搅出些破碎的片段——

是暗红的血从指缝间汩汩渗出,染红了掌心攥着的草药,那颜色浓得发黑,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是舌尖突然涌上的苦涩,草汁的涩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涩得人舌根发麻,却偏偏压不住伤口传来的灼痛。

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穿着被血浸透的衣衫,肩膀上赫然插着半截断箭,箭羽上的红缨早已被血黏成一团,他却只是反手按住伤口,哑着嗓子说“别过来”。

这些画面太痛了,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着太阳穴,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江柔笙下意识地用力摇头,想把那些尖锐的碎片从脑子里甩出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镜像人身后缩得更紧,几乎要整个埋进他的影子里。

她攥着镜像人衣袖的手指更用力了,指节泛白,声音带着被惊扰的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才是陆霄耀。”

她抬眼看向身前的“陆霄耀”,他眼底的温柔虽浅,却安稳得像灶膛里不会熄灭的炭火。

而对面那个男人,他的眼神太烫了,像要把她烧起来,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场不见硝烟却格外残酷的拉锯。

陆霄耀像钉死在榕树下的木桩,任镜像人如何驱赶、威胁,都不肯挪动半步。

他在木屋后方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榕树下,用捡来的断木板和藤蔓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四角用石头压住以防被风吹倒。

又找了块还算平整的木板当床,铺上些晒干的海藻当褥子,就算是安了营。

每天天不亮,东边刚泛起鱼肚白,他就已经坐在棚子门口,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对着木屋的方向说话。

声音不高,却足够穿透晨雾飘进窗棂——说的都是些细碎的往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怕停了声,那些记忆就会真的消散。

“柔笙,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找到淡水泉时,你说那水甜得像加了蜜,结果喝太急呛到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上次暴雨冲垮了临时搭的棚子,我们挤在一块岩石下,你冻得发抖,还把唯一的毯子往我身上推……”

他就这么坐着,从晨光熹微说到日头西斜,声音从最初的急切渐渐变得沙哑,却从未停下。

海风掀起他破旧的衣角,榕树叶的影子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一场无人看懂的默剧。

“柔笙,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在码头见面,你背着个磨得发亮的药箱,站在船舷边跟船老大打听鬼岛的方向,说要找能治‘活尸症’的草药。”

陆霄耀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沙哑却清晰,“我当时还笑你胆子大,一个姑娘家敢闯那种地方,你瞪了我一眼,说‘医者眼里只有病人,没有鬼祟’,那股犟劲,我现在都记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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