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摆脱噩梦（UH）
这天早上，元芳猛地从床上坐起，大耳朵因突然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窗外，长安城的晨光才刚刚透进房间，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蓝色。
"又是那个梦…"他低声呢喃，用手掌抹去额头的汗水。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燃烧的村庄，尖叫的人群，还有那些失控的魔种…最可怕的是，梦中的他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一员，失去了理智，对着无辜的人们伸出利爪。
元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标志性的大耳朵，这是魔种血统最明显的特征，虽然长安城的百姓愿意接纳他这个"混血密探"，但每当想起自己的出身，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还是会悄然浮现。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元芳？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孙膑温和的声音，伴随着机关腿移动时特有的金属轻响。
元芳迅速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啊，醒了醒了！稍等一下！”
他飞快地套上衣服，整理了一下睡乱的毛发，然后才去开门。
门外的孙膑穿着他惯常的白色外衣，树脂合金制成的机关翼收拢在背后，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食盒，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早上好！我猜你又熬夜看卷宗了，所以带了早点来。"孙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是西市那家你想了很久的胡饼，刚出炉的。”
元芳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胡饼的香气立刻充满了他的鼻腔，他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他侧身让孙膑进门，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孙膑的机关腿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熟练地移动到房间中央的小桌前，放下食盒。"你的耳朵。"他指了指元芳还在不自觉抖动的耳朵，“每次你紧张或者饿的时候，它们就会这样。”
元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么明显吗？”
"对我而言是的。"孙膑打开食盒，香气更加浓郁了，“来吧，趁热吃。我今天改良了机关翼的平衡系统，想请你帮我测试一下。”
元芳拿起一块胡饼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香甜的内馅让他暂时忘记了噩梦带来的不适。
“又改良？上个月不是刚调整过吗？”
孙膑的眼睛亮了起来，每次谈到他的机关发明，他总是这样兴奋。
"我加入了一种新的缓冲装置，理论上可以让我们在急转弯时更加平稳，而且…"
他神秘地压低声音，“如果测试顺利，或许能飞得比以前更高。”
元芳的大耳朵竖了起来：“更高？能越过城墙吗？”
"理论上可以，但狄大人会杀了我们的。"孙膑笑着摇头，“不过…如果只是短暂地越过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元芳感觉胸口的郁结正在慢慢解开，孙膑总有这种能力，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他忘记烦恼。
--------------------------------
吃完早饭，他们决定先去西市的茶楼坐坐，然后再找地方测试机关翼。
长安城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商贩们支起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
元芳走在前面，大耳朵警觉地转动，捕捉着四周的声音；孙膑则跟在他身后，金属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元芳，"走在半路，孙膑突然开口，“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元芳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下有阴影，而且…"
孙膑犹豫了一下，“你刚才吃饼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
元芳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瞒不过孙膑。
他们相识已有五年，从元芳来到长安后就认识了，那时孙膑还是个因为失去双腿而郁郁寡欢的少年，而元芳则是个对自己的魔种血统充满恐惧的混血儿。
不知怎么的，两个"不完整"的人却成了最知心的朋友。
"做了个噩梦。"元芳最终承认道，声音很低，“关于…我的血统。”
孙膑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李元芳感到一阵温暖。
这位少年从不说什么"别担心"之类的空话，他知道有时候沉默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他们来到常去的茶楼，老板已经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招呼着：“是元芳啊，还有孙先生，老位置给你们留着呢！”
--------------------------------
二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西市熙熙攘攘的景象，又能避开大部分喧嚣，元芳喜欢坐在这里观察街上的动静，而孙膑则常常带着他的机关图纸，在这里一画就是半天。
茶上来后，元芳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终于开口讲述了那个噩梦。
他说得很慢，有时会停下来组织语言，而孙膑始终安静地听着，只在适当的时候点点头或者递上一块点心。
"…然后我就醒了，"元芳结束了他的叙述，“感觉整个人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
孙膑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搅动着自己的茶：
“你知道我最初失去双腿时，也经常做噩梦吗？”
元芳抬起头，有些惊讶，他很少提起那段经历。
"梦里我总是站在悬崖边上，然后突然坠落。"孙膑的声音很平静，但元芳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痛苦。
“坠落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我在半空中拼命挣扎，却什么也抓不住。”
元芳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孙膑的手腕，他能感觉到那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后来我发现，"孙膑翻转手腕，轻轻回握住元芳的手。
“与其逃避这些噩梦，不如直面它们，我开始在梦中告诉自己：'没关系，坠落就坠落吧，反正醒来后我还有我的机关腿，还有我的翅膀。'渐渐地，噩梦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元芳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你是说…我应该接受梦中的那个自己？”
"不是接受，而是理解。"孙膑纠正道。
“你的魔种血统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我的机关腿是我的一部分。它可能会带来痛苦，但也赋予了我们独特的能力，你的听力，你的敏捷，不都来源于此吗？”
元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对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他心中某个上了锁的门。
"说起来，"孙膑突然转变了话题，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机关模型。
“看看这个，我新设计的减震装置。”
元芳感激地接过模型，仔细端详起来。这就是孙膑的体贴之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推进话题，什么时候该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机关设计，气氛逐渐轻松起来，茶楼里的人渐渐多了，嘈杂的声音让元芳的大耳朵不时抖动。
孙膑注意到了这一点，提议道：“要不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试试机关翼？我知道城南有片空地，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人。”
元芳欣然同意。结账离开时，茶楼老板热情地送了他们一包新到的茶叶：“元芳，你们大理寺最近破获了那么多案子，这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
走在街上，元芳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他帮孙膑拿着装有机关翼的布袋，时不时因为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而驻足；孙膑则耐心地跟在他身后，偶尔对一些新奇的商品发表评论。
"孙膑，"元芳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个卖糖人的摊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孙膑笑了：“当然记得，狄大人带你来机关院，你紧张得耳朵都贴到脑袋后面去了，而我正坐在工作台前调试我的第一副机关腿。”
"你递给了我一个糖人，"元芳回忆道，“说是能缓解紧张。”
"然后你接过去的时候太用力，把糖人的头捏碎了。"孙膑补充道，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元芳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这次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时候我们都还那么…不完整。”
"但现在我们找到了彼此。"孙膑轻声说，目光柔和。
*
他们来到城南的空地，这里视野开阔，远处能看到长安城巍峨的城墙。
孙膑展开他的机关翼，树脂合金制成的翼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他帮元芳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了机关。
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翼面缓缓展开到最大幅度。孙膑调整了几个旋钮，转头对元芳说：“准备好了吗？这次我们真的能飞得很高。”
元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搂住孙膑的腰，感受着机关翼带来的轻微震动，随着一阵加速的奔跑，他们腾空而起。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地面迅速变小，元芳的大耳朵被风吹得向后贴去，但他并不在意。
飞翔的感觉总是能让他忘记一切烦恼，而今天尤其如此，他们越飞越高，直到长安城的全貌尽收眼底。
"看那边！"孙膑指向远处的城墙，“我们真的要越过去了！”
元芳的心跳加速，既因为高度带来的刺激，也因为这种小小的违规带来的兴奋。
他们轻盈地掠过城墙，守城的士兵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毕竟，谁会想到有人能从这么高的地方飞过呢？
越过城墙后，孙膑操纵机关翼开始盘旋下降，他们降落在城外的一片草地上，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元芳解开安全带，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感觉怎么样？"孙膑坐在他身边，机关腿折叠成一个舒适的角度。
"太棒了！"元芳由衷地说，“那个新的减震装置真的有用，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孙膑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顿了顿，“那么…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关于那个噩梦。”
元芳望着天空中飘过的白云，思考了一会儿：
“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那个梦中的我确实是我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就像你的双腿一样，它可能源于某种失去，但也带来了新的可能。”
孙膑点点头，没有打断他。
"而且…"元芳转向孙膑，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无论发生什么，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这让我不再那么害怕了。”
孙膑的眼睛微微湿润，他伸手握住元芳的手：
“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
他们在草地上躺了很久，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享受着彼此的陪伴，太阳开始西斜时，他们决定返回城中。
这次他们没有再飞跃城墙，而是规规矩矩地从城门进入，守门的士兵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元芳，孙先生，出城游玩啊？”
"是啊，测试一下新改良的机关翼。"孙膑礼貌地回答。
"先生的机关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士兵由衷地赞叹道，“上次您帮我修好的那个自动门，到现在都运转得特别好！”
元芳骄傲地看着孙膑，仿佛那些赞美是对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们告别士兵，漫步在回城的街道上。
夜幕即将降临，长安城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为石板路铺上一层温暖的光辉。
"饿了吗？"元芳问道，“我知道东市新开了一家西域风味的餐馆。”
孙膑笑着点头："听你的，不过在那之前…"他指向路边的一个小摊：
“要不要再来个糖人？为了纪念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元芳欣然同意，他们买了两个糖人，一边吃一边向东市走去，街道上的人流开始变得密集，夜市即将开始，商贩们正在布置摊位。
*
突然，元芳的大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他拉住孙膑的手臂，低声道：“那边巷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哭。”
孙膑立刻会意，跟着元芳悄悄靠近声源。
巷子深处，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抽泣，她的膝盖擦破了皮，身旁散落着几个苹果。
元芳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小妹妹，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女孩抬起头，看到元芳的大耳朵时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被他和善的表情安抚了：“我…我摔倒了，给娘亲买的苹果都掉了…”
孙膑已经捡起了散落的苹果，用手帕擦干净：“只是沾了点灰，还是好的。你的膝盖需要处理一下。”
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干净的布条和药膏，熟练地帮女孩包扎。
元芳则在一旁安抚她：“别害怕，我们送你回家好吗？你住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布庄…"女孩小声说，已经不再哭了，“你们是…官府的人吗？”
"算是吧。"元芳笑道，“我是李元芳，这位是孙膑。”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啊！我知道你们！娘亲说你们是大好人！"她崇拜地看着孙膑的机关翼，“那个就是能飞的翅膀吗？”
孙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的，不过现在它需要休息了。来吧，我们送你回家。”
他们陪着女孩回到布庄，老板娘千恩万谢，非要送他们几匹上好的布料，推辞不过，俩人只好收下，答应改日再来光顾。
离开布庄后，孙膑若有所思：
“那个小女孩…看到你的耳朵时，一开始有点害怕，但很快就接受了。”
元芳点点头："长安城在改变…或者说，是我在改变，以前我会因为别人异样的目光而整夜睡不着觉，现在…"
他耸耸肩，“至少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有人真正在乎我。”
--------------------------------
他们最终来到了那家西域餐馆，点了几道特色菜，餐馆里人声鼎沸，各种语言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元芳的大耳朵不时转动，捕捉着有趣的信息，而孙膑则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餐馆里各种异域风格的装饰。
"明天狄大人要我去查一个案子，"用餐时元芳说道，“关于码头区最近出现的走私活动，你要一起来吗？你的机关翼在追踪时很有用。”
孙膑欣然同意：“正好可以测试一下夜视功能。我最近加装了一个新的镜片组。”
他们讨论着明天的计划，不知不觉已是深夜，餐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老板开始收拾桌椅，俩人这才意识到时间已晚，连忙结账离开。
长安城的夜晚安静而美丽，星光洒在石板路上，远处的钟楼传来报时的钟声。他们漫步在回狄府的街道上，享受着夜风的轻抚。
"要不要去城墙上看星星？"
元芳突然提议，“反正明天上午我们都没事。”
孙膑看了看天色，点头同意。他们改变方向，向最近的城墙阶梯走去，守夜的士兵认出了他们，友善地放行了。
城墙上的视野更加开阔，整个长安城的灯火尽收眼底，而头顶则是璀璨的星河。
元芳靠在城垛上，大耳朵放松地垂着，感受着夜风的吹拂。
"孙膑，"沉默良久后，他开口道，“谢谢你今天陪我。”
孙膑摇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朋友啊。”
"不只是今天，"元芳认真地说：
“是这五年来的一切。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血统而羞愧。”
孙膑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道：“我也要谢谢你，失去双腿后，我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自由行动了，是你鼓励我继续研究机关术，才有了现在的翅膀。”
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地不再多言。夜风轻拂，
星河璀璨，长安城在他们脚下安然沉睡，元芳想起早晨的那个噩梦，感觉它已经变得如此遥远，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无论未来如何，"他轻声说，更像是对自己的承诺，“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孙膑点点头，伸出手，元芳握住那只手，感受着其中的温度和力量。
在这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在长安城高高的城墙上，两个曾经"不完整"的灵魂找到了彼此，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完整。
PS:unofficial histo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