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第一个回归的不是意识,而是痛楚。
它像一团浓稠、黑暗的潮水,先于光线和声音,将唐倾晚从无边无际的虚无中猛地拽回。他的灵魂仿佛被这痛苦的锚钩住,硬生生拖回了这具躯壳。
唐倾晚:(疼…好疼)
随后还有一种深彻骨髓的、停滞的冷。仿佛他整个人依旧被埋在那场雪崩里,寒气不是附着在皮肤表面,而是从骨头缝里、从血液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还未聚焦的视野里有些暗。
眼前有个模糊的轮廓
谁…?
萧驰野:阿晚…
萧驰野:唐玉行!
熟悉的声音透过还有些混沌的意识
唐倾晚张了张嘴
唐倾晚:……哥…?
一个几乎不成音节的、沙哑到极点的气声,混杂着痛苦呼吸的杂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眼前的画面彻底清晰,唐倾晚与萧驰野那双带有血丝的双眼对视,往日锋利的眼眸此时带着狂喜
萧驰野:臭小子,你他妈的…
十多天的煎熬,每一次探向鼻息的颤抖手指,每一次医官摇头时的死寂……所有这些沉重的、冰冷的记忆,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巨大的喜悦来得太凶猛、太不真实,甚至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眩晕和耳鸣,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心脏在耳边疯狂擂鼓的轰鸣声。
唐倾晚的反应有些缓慢,听了后反应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开口
唐倾晚:怎么一来就骂人啊…
萧驰野:等着,二哥马上找大夫过来
看着萧驰野急切地跑了出去,唐倾晚慢慢扭过头,看着上面帐篷的花纹。
身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唐倾晚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萧驰野那般可以说狂喜的模样,他的情况应该很糟糕。
大雪的记忆也慢慢在脑海中浮现。
那场孤注一掷地分头行动,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伪装成萧方旭的老将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对方被那铁锤击中时,血液溅在脸上的温热。
就连沐青也…
唐倾晚心中酸涩
他的人没了
也同样死在他的眼前
他把人带了过去,没能把人活着带回来
连唐倾晚自己,当时都几乎没了活路。
唐倾晚缓缓抬起了左手,看到了被包扎好的手的小指的位置空荡荡的
当时为了抵挡直冲面门而来的铁锤,唐倾晚握着弓挡住,但是小指却被哈森的铁锤捶断。
唐倾晚眼神晦暗
哈森…
他内心低喃着这个名字
这个人把他唐倾晚、萧驰野、萧方旭都逼至过绝境
这是必须报复回去的屈辱
唐倾晚把那只断指的手搭在眼上
那场雪崩,是他的孤注一掷
君宫给的东西,唐倾晚都带着,包括那个没来得及在萧驰野身上试用的小玩意儿。
当时小指被捶碎的唐倾晚几乎快稳不住弓,却还是将那支绑着东西的箭射向高处被雪掩盖大部分的岩石,与岩石摩擦的瞬间发出了巨大声响。
在大雪即将将他吞噬,冷冽的雪风打得他浑身疼痛,当时的唐倾晚很平静,冷漠地看着追杀自己的边沙骑兵见状不妙逃窜的模样。
哪怕他死,他也不可能让哈森,以及他带的骑兵完整地回去。
他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所以他期盼这场雪崩快点、凶猛点
吞噬掉他们所有人
心中也许有遗憾,也许有不甘,也许有愧疚
唐倾晚把手放下,他撑着沉重的身躯,想要坐起来,放在以往正常随意的动作,却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当时萧驰野走得急,他还没有来得及问
爹他们如何,以及,那些死去战士们的尸体…
刷——
帘子被猛然掀开,以为是萧驰野带着大夫赶来的唐倾晚抬眼,却愣住了
唐倾晚: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