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离北的智囊

刹那间,胡和鲁的头颅已滚落黄沙,残躯犹在马上摇晃。边沙骑兵的阵型顿时如溃堤之水。

万千火把在暗夜中蜿蜒成一条吐信的火蟒,铁蹄声震得大地发颤,恍若洪荒巨兽踏碎山河而来。那跃动的火光将沙丘照成血泊,每一簇烈焰都在黑夜里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铁骑仓皇北窜,连胡和鲁的尸身都顾不得收敛,任由那无头躯体横陈沙场。败军马蹄卷起的烟尘还未散尽,边沙人已消融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萧驰野跟唐倾晚停在原地,澹台虎带着人喊打喊杀,作势追了几里,在巴音不敢回头的时候迅速后撤,回到了沙三营。

萧驰野拎起那颗头颅,黏稠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马鞍上。他眯眼打量着这张虬髯狰狞的面孔,在记忆里翻检半晌——却始终对不上号。

唐倾晚凑过来看了眼,食指弯曲摩擦着下巴。

唐倾晚:瞅着有点眼熟

萧驰野:你认得?

唐倾晚:好像吧,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唐倾晚把脑袋拿过来递给骨津让他来认认,萧驰野则开始吩咐事情

萧驰野:离北的弟兄,葬在营西的高坡上,让他们望着家乡。边沙人......扔那儿埋了,天热,以免引起疫病

骨津接过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借着火光一照,虬髯间那道熟悉的刀疤让他眉头一跳——竟是阿赤部的胡和鲁!他下意识望向萧驰野的背影,这可是让郭韦礼纠缠了十余年的劲敌。

唐倾晚从骨津的神色发现他似乎知道这人

唐倾晚:你认识?

骨津:这人叫胡和鲁,就是他在北边打退了郭韦礼,攻占了图达龙旗

闻言,唐倾晚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嫌弃地捏了下脖子,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个头。

骨津:三公子想起来了

唐倾晚:啊...算吧(侧头)

九年前那个暴雨夜,十七岁的萧驰野带着满身沟渠的污泥,从排污沟道里爬出。打得胡和鲁措不及防

如今想起来,当时萧驰野带人回来时身上那股味,印象不是一般的深。不过,唐倾晚也佩服萧驰野真他妈是个爷们。

萧驰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掀。胡和鲁是谁,怎么死的,于他而言不过是过耳的秋风。便随意摆了摆手让骨津去办事。

沙三营这地方他要定了——往北能策应老爹的中军大帐,往西掐着东北粮马道的咽喉,更别说那依山而建的瓮城,对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谁要问他要,谁就亲自来跟他谈。

连续跑了两夜,又刚打了仗,等事情都处理干净后,唐倾晚就去休息了。

接近黄昏时,唐倾晚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来洗漱。

瞧见野回来了,白色毛发上的那几缕棕黑色毛发格外突兀。

唐倾晚:你这又是把哪只鹰的毛给薅下来给自己安上了?

两只鹰是一起回来的,萧驰野洗漱后把猛给召来了。

正打算给野喂东西的唐倾晚眼尖地看见了猛脚上绑着的大胡桃。

无奈地摸了摸野

唐倾晚:你这家伙是跟猛去欺负大哥的虞了吧

唐倾晚:二哥

唐倾晚:猛的脚上绑着东西

猛收翅落在萧驰野的手臂上,他听唐倾晚的话,自然也看到了,把大胡桃解下。

萧驰野看着手中的大胡桃,却没笑,还挺不高兴的。

他把大胡桃扔给晨阳。

萧驰野:老爹专门放回来,就是通传军令,你打开读给我听,这老头坏得很

萧方旭的军报写得龙飞凤舞,说自己知道阿木尔果然派人摸东南营地了,写到为何没有提前布防却笔锋一转,说猛是不是又偷着捶虞了?这莽劲儿随萧驰野,野薅虞毛薅得跟狗啃似的,让他跟唐倾晚原地待着,不要莽撞行事

晨阳:知子莫如父,你这会儿该把沙三营啃下来了吧?正好邬子余押运的粮草该到了,既如此,你就当个辎重将军来运送粮草,让阿晚当副将跟你一起

周围一片寂静。

澹台虎并不了解萧方旭,他想不通——离北战事吃紧,王爷非但不将二位公子插入前线,反而将其塞进粮草堆里当个押运官, 王爷这是......他喉结滚动,难道离北王真要为了平衡派系,再把萧驰野的锋芒又藏起来?那唐倾晚…

唐倾晚:啊...知道了

他抚了抚脖子,倒也没有任何不悦

萧驰野唇角绷成一道凌厉的直线,一声不吭,残阳如血,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暗金色的锋芒。

夜晚,唐倾晚走出帐,看到外面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沐青。

唐倾晚:怎的了?

唐倾晚:明明回离北就立了战功,重夺了沙三营,但却将我与二哥调任做了个辎重将军跟副将

唐倾晚:所以在打抱不平?

沐青:我不了解离北王

沐青:但是...我的确觉得,不公平...

唐倾晚轻笑了一声

唐倾晚:老爹是故意这么做的

沐青看过来

唐倾晚:这是在磨炼我俩,不过,最主要的还得是二哥

唐倾晚:老爹是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么好战的,我更喜欢的是那种四处翱翔的自由

唐倾晚:但是遨游的世界需要自己打下来

唐倾晚:所以我拿着刀踏上战场,去追他们的步伐

唐倾晚:我是不可能带领离北铁骑的

唐倾晚:这点,无论是我还是老爹都是知道的

唐倾晚:而二哥不一样

唐倾晚:他是一头贪婪的狼崽

唐倾晚:那么想得到更多,就得看看他的本事如何了

沐青:那王爷这样做...莫不是还要藏二公子九年??

唐倾晚:怎么会?(笑)

唐倾晚:你可别小看了辎重将军这个职位

唐倾晚:一旦吃透了,就能对离北大小兵线、各营强弱甚至是主将性格都了如指掌。

沐青瞳孔微缩

唐倾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唐倾晚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间

唐倾晚:答案知道了就别说出去

沐青:属下明白了

萧方旭没有赏萧驰野,反而让他担任了辎重将军。这个举动别人不懂, 但是唐倾晚却明白, 这就是萧方旭要重用萧驰野的意思。

至于让他做副将,恐怕是因为老爹,也想要自己去争一争。

毕竟,他也是离北的人,是属于离北的狼。

唐倾晚:老爹不赏,是要堵住原本非议的嘴, 证明他对二哥远比对其他人更加苛刻。

唐倾晚:郭韦礼在图达龙旗跟胡和鲁打来打去, 没赢多少, 老爹就给他升职,把他调到了沙三营继续做主将,这么鲜明的对比,聪明的人都知道闭嘴, 这意味着二哥往后升迁靠的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沐青:原来如此...

他看着唐倾晚的侧颜,突然发觉...三公子,跟传闻中的那种聪慧不一样。

能够理解到离北王这样的深谋远虑,怎会是普通的小聪明?那已经不只是打仗时需要的随机应变跟目光长远了。

唐倾晚:你笑什么?

他见方才还沉浸在恍然大悟情绪中的沐青突然朝自己笑了笑

沐青:属下是高兴

沐青:替离北高兴

唐倾晚,唐玉行,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玉。

他是独属于离北的智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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