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饭吃得差不多了,孔岭又安排了人腾院子,给这些一路奔波的来客落脚休息。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沈泽川本想让丁桃送纪纲去歇息,唐倾晚却突然说
唐倾晚:让我送师叔回去吧
沈泽川:那就劳烦你了
唐倾晚:客气
在送纪纲去房间的路上,唐倾晚说道
唐倾晚:一路劳顿,辛苦了
纪纲:没什么
纪纲:虽然川儿瘦了些,但是身子骨比以前好了些许
纪纲:我应该谢谢你
唐倾晚:师叔客气了,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师弟,如今可以说同舟共济,自然得多多关照
而且,他都快成为自己二嫂了。
要是纪纲知道萧驰野跟沈泽川的事儿,这老先生怕是要被气炸。为防未来的迁怒之灾,能顺着他心意就顺着。
唐倾晚:师叔也是,瘦了许多
纪纲:我身体也就那样了,外加上爱酒
纪纲:你小子,喝酒还是得有个度,没人盯着,喝酒倒是放肆
纪纲:我瞧你今夜没少喝,身上的味都盖不住
唐倾晚:师叔,咱们都是彼此彼此啦
纪纲:哼,你现在身子骨硬朗经得住折腾,但是积少成多
唐倾晚:师叔教训的是
唐倾晚:至于兰舟,师叔不必担心
唐倾晚:有我在不会出事
唐倾晚:如果师叔愿意,我也是可以为你调养的
纪纲:这段时间,川儿的身子你没少费功夫吧
他的语气放缓了些
纪纲:而且,现下的情况暂且不乐观
纪纲:日后再说吧
他拍了拍唐倾晚的肩膀,从这个距离,他能够看清对方眼角下的乌青
唐倾晚:现在也不是放松的时候啊...
他听懂了对方隐晦的关心
唐倾晚:筹办军粮的事情怕是并不顺利
他把纪纲送到房门口
唐倾晚:师叔好好休息
纪纲:嗯
唐倾晚转身离开前往沈泽川所在的房子,沈泽川跟晨阳他们正在里面等待唐倾晚,首位给他空着。
唐倾晚:筹办军粮的事情如何了?
唐倾晚入了座
晨阳:果然不顺。临行前公子所料不差——槐州那群蠹官推三阻四,不是借口粮道受阻,就是谎称仓廪空虚。
晨阳:那时离北战事吃紧,主子的两日期限已近在眼前。我急得上火,偏生槐州那群蠹吏还在推诿扯皮。"最后还是落霞关守将姜大人亲自提刀作保,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开了粮仓
他说到这里,沉默一会儿,看了眼唐倾晚。
晨阳:我在离北大营见到世子爷时,他伤得很重听闻二位公子被困阒都,世子爷当场就要点兵可王爷的军令压下来,连帅帐前的火把都跟着晃了三晃。
闻言,唐倾晚神色微暗,但是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唐倾晚:骨津,你当时来茨州调粮,周桂没有槐州州府那么难缠,怎么如今也愁眉不展?
骨津被点到名字,竟然有些错愕。在座的都发觉他的心不在焉
骨津:此次奉命督察茨州军粮,倒未遇刁难,粮车早早押送前线,我还奉命追至鸿雁东山脉。在那里……见到了王爷。
骨津:我听说公子二人出了阒都,一直在等你们归家。后来和晨阳在军中碰头,才知道二位公子停在了茨州,所以便赶向这里
离北就在茨州北方,按道理他们应该比乔天涯更快。
唐倾晚没再开口,把目光投向沈泽川,后者了然,指尖微敲着桌面,略了过去,对乔天涯说
沈泽川:你呢?详说
乔天涯在椅把手上架着手臂,回答得很快
乔天涯:我追查至薛府内宅,檐下血迹未干,却寻不见活人踪迹。"后来在偏院柴房找到个半死不活的小厮,才知——薛修卓早把纪纲师父转移到了东龙牙行,先生不知所踪
乔天涯:我们晚了一步……城门也出不去,因为三公子给的权力,短时间内便只能在阒都里躲藏
乔天涯:那时他带着残部正避世家追捕,我们两路人马汇在一处,却像困兽般被韩丞的铁桶阵逼回城内。我们踩着梅宅后墙的碎瓦,藏在了宅子里
听到梅宅,唐倾晚想到了什么
唐倾晚: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二哥从潘家套出来的阒都官沟分布图?
乔天涯:不错,阴差阳错地成为逃脱阒都的钥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费盛:我们是从官沟爬出来的
费盛:每条官沟都是新掘的——外窄如鼠道,内宽可容人。干燥处整整齐齐码着桐油烛、火石,还有用油纸包好的黍米饼。"这般手笔……除了他,谁会在逃命沟里还备着上等蜂蜡?
费盛:我们一行五十多个人,就是靠着这些干粮,跟八大营绕了十几天,最后从靠近枫山的地方出了阒都。
乔天涯:五十多号人,硬是靠着沟里那些油纸包,跟八大营的猎犬周旋了整整十七天。最后那夜我们踩着秋末的枫山落叶出去时,韩丞的人还在朱雀大街上点灯笼呢。
乔天涯:(笑了一声)不过,好在指挥使大人私下发的钱财,出来还算好过,出来后发现阒都八城间的官道查验严格,当掉了身上的金银玉佩跟那些钱,乔装成游商,从遄城南边绕到了茶州,再从茶州赶到了茨州。
乔天涯:半月前刚到茶州时,便听闻韩丞已将皇嗣送入宫。可出了茶州地界,各州驿道都被八大营截断,信鸽飞不出三里必遭射落。眼下……只能等葛青青的暗桩消息了。
唐倾晚头一阵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要谈的恐怕也就这些了,唐倾晚还是问了一句
唐倾晚:兰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泽川:没了
他知道唐倾晚因为自己的身体没少操心,就连平时的药要么是唐倾晚亲自熬,要么是唐倾晚盯着熬,这个时候,腾出时间来熬药,后面就得补回来。
所以,现在的唐倾晚表现出来的疲惫颇有些明显。
沈泽川:今天就先这样了,辛苦你了,玉行
唐倾晚:(摇头)小事
顾辞:我让人去热水吧...
唐倾晚抬手打断他的话
唐倾晚:乔天涯,你跟费盛一路辛苦了,顾辞,你跟外面的丁桃带他们回房休息吧
费盛有眼色,也不忙着在今夜剖白忠心,干脆利落地起身,跟乔天涯一起喊了主子,就退出去了。
唐倾晚:说说吧
唐倾晚垂眸,眼角的乌青跟冰冷的眼神结合在一起更显得阴郁。
唐倾晚:在离北遇到了什么事
晨阳抬起手半遮了脸,肘部撑在椅把手上。他说
晨阳:……我在世子跟前,没遇着什么事情,是骨津。
骨津在难挨的寂静里解了衣扣,脱掉了上衣,背过身,使得整个背部暴露在唐倾晚眼前。
骨津:这些事原本该直接禀报主子,但是主子几日后才回,依照主子在阒都的吩咐,我可以先禀报三公子你们
骨津:我直抵前线时,王爷的玄甲营正与左帅的赤翎军呈犄角之势,战旗所向之处,皆是血肉磨盘。军粮交割后,属下重拾斥候营的旧职,日日与悍蛇部的狼崽子们玩追魂戏。直到那日……东山脉归途的雪松林里,遇到了伏击
那背部被蚀烂了,严重的地方已经刮掉了,缠着纱布的地方仍然能看见渗出来的血。
骨津:我中了一箭,但逃脱了。为避开悍蛇部的草场,我带弟兄们改走图达龙旗的沼泽当夜再次受到袭击
骨津把衣衫再拉起来,他系着扣
唐倾晚当即察觉不对劲
骨津是何等谨慎的人物,唐倾晚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在阒都虽被磨钝了性子,可自打被萧驰野敲打过,连夜里值哨都要摸三遍刀鞘。如今却在同一处战场上,接连两次栽进伏击圈,明显不对劲
唐倾晚:有眼线
唐倾晚:就在悍蛇部的老鼠混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