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路
韩丞一退再退
韩丞:杀了他们!
骤雨忽至,箭镞破空而来,韩丞尚未回神,那支铁箭已逼至咽喉三寸。萧驰野自城墙纵身跃下,足尖甫一沾地,便如猛虎扑食般将敌首踹翻,反手抽刀,寒光乍现,刀锋已没入对方胸膛。他肩抵尸身疾冲数步,所过之处兵刃尽折,待抽刀离体时,鲜血早已浸透缠手布帛,顺着指缝滴落成线。
唐倾晚一把抓住已经杀红眼的沈泽川往萧驰野那边推,萧驰野单臂拖回沈泽川,吹响口哨。猛展翅横扑,在混乱里啄伤了韩丞的右眼。韩丞仓皇掩面,听那城外的马蹄声阵阵,丁桃和顾辞已经带人疾行而来。
顾辞:撞开门!
禁军涌上,然而他们还没有动作,就听那城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巨响,缓慢地被吊了起来。
费盛拖着铁链,粗喘几声,带着锦衣卫用力后退。
费盛:操他祖宗!这么重,狗日了!侯爷——!上马就跑!
浪淘雪襟和绝影啸月从空隙间疾蹄奔入,杀喊声埋没了阒都。
铁骑踏破丹城烟尘,却仍未抵中博疆界。连日疾驰之下,人马皆疲,甲胄蒙灰,终是在荒野驿道暂驻。
寒热交侵间,沈泽川陷在昏沉梦魇里。旧伤新痛撕扯着神智,他恍惚听见雨打窗棂的声响,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记忆里那场淹没阒都的血雨。冷汗浸透重衫,唇间溢出的血腥气与梦境中的铁锈味渐渐混作一处。
上次疫病好不容易被唐倾晚养回来一点的身子又被打回原形,早年服用的药物成为了隐患。萧驰野不敢托大,停下就立刻让唐倾晚过来。
唐倾晚给他把了脉后,眉头微紧。
他掀开帘子吩咐
唐倾晚:去把我的针取来
顾辞:是
几针下来,沈泽川的脸色略好了些,但是还是在昏迷当中。
唐倾晚:我去给他煎药,记住,别让他睡得太死了
萧驰野:嗯
萧驰野:等安定了过后,我得好好跟你算算城门那里的账了
唐倾晚:...
萧驰野面色冷淡,看样子的确是动气了
唐倾晚:我...
萧驰野:杨辰把你在里面说的话告诉我了
唐倾晚:...
唐倾晚:(他妈的,杨辰你不是说了永远不是我的敌人吗?!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
唐倾晚默不作声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丁桃:三公子,那位的情况如何了?
唐倾晚:有我在,死不了
沈泽川的身体的确糟糕,但是唐倾晚可是有能力从阎王爷那里抢人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沈泽川死。
沈泽川喝了唐倾晚的药,病在路上逐渐有了起色。他们要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行,得想办法说服茨州州府周桂放行——在此以前,还要摆脱背后阴魂不散的追兵。
澹台虎:背后紧追不放的人是韩靳,
澹台虎:若抵茨州前拦不住他,那道盖着玉玺的调令就会先一步送进周桂手里。到时候中博境内三十六道城门一落,便是插翅难逃。
残阳如血,映着行军图上蜿蜒的墨迹。"戚大帅的刀还悬在头顶——眼下阒都无主,她按兵不动;待那龙椅上换了新血,三万精锐撞上离北铁骑,便是以卵击石。
唐倾晚:他们倒是富足,但是我们没有粮食支援,跑到这里都是凭着一口气
沈泽川:难不在于打,而在于能不能快打。(点头)
澹台虎还没有习惯和沈泽川面对面,当下沉默片刻,又看向萧驰野。
萧驰野:有话就说。
澹台虎:茨州与咱们有旧交情,何不让周桂以'驿道受阻、军情延误'为由,先拨些粮草救急?莫非这层遮羞布,他们也不愿给?
沈泽川:不行
沈泽川:眼下时局,一粒米、一束草,都是押上身家性命的赌注。周桂若开粮仓,明日八百里加急的弹劾奏章就会钉死他通敌的罪名,"酒渍蜿蜒如血,浸透木纹,"更何况,他府上还有他一家老小
丁桃从本子里抬起头
丁桃:晨哥不是去筹备军粮了吗?他肯定在往咱们这里赶
唐倾晚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
唐倾晚:筹备的粮食都送往了离北,哪里还有剩的?就算曾粼他们来了,带的粮食也不够我们这三万人吃
丁桃:哦...
丁桃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唐倾晚揉了揉他的头,继续商讨着。
澹台虎:回头攻下丹城(思索)
澹台虎:丹城粮仓就在眼前,我们连夜取粮,不入府衙不停驿。等粮车进了茨州地界,一切好谈
沈泽川:不行
沈泽川微微叹气
沈泽川:丹城兵道四通八达——遄城的狼烟半日可至,阒都的铁骑朝发夕至。若在此纠缠,等八大营的旌旗插满城垛时,我们困在城下的三万兵马,便是瓮中之鳖。
澹台虎两番提议皆被沈泽川驳回,一时僵在原地,粗粝的手掌搓了又搓,终是闷头坐下。他兄长澹台龙当年何等英豪,领兵打仗从无二话,偏他少时无人点拨,如今在这军帐之中,面皮发烫,喉头哽着半口气——却并非不服。他虽是个粗人,却也知好歹,此刻臊得慌,反倒更敬重座上那位。
唐倾晚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倾晚:你说的那个也是个办法,你以前都是在阒都跟八大营干仗,这下出来了,可就大不一样了,趁机多学学,不亏
萧驰野:没错,老虎,学海无涯么,肯栽跟头玩一玩,就是前途无量。
沈泽川:韩靳到底是阒都锦绣堆里养出的公子,纵马弯弓不过是为博个风流名。此刻真刀真枪地追袭。始终咬不住前军扬起的烟尘。
萧驰野:在这打一次伏击,就能劫掉韩靳的粮食
萧驰野:甚至不需要三万人
沈泽川:韩靳这一路追得心惊胆战,要引这缩头乌龟进套,总得先扔块肥肉。
萧驰野:我带五百轻骑在此截他。东去三里——"刃锋陡然转向那条蜿蜒的泥沙河,澹台虎的两千人在此埋伏
萧驰野:阿晚,你带着部分锦衣卫从后面包抄
萧驰野给沈泽川把指尖泥擦掉
萧驰野:今夜让丁桃带几个机灵的,去镇上酒肆里演场戏。就说咱们禁军困在中博,穷得连马鞍皮都煮了吃,逃兵?自然要有的
韩靳到底年轻,当年官沟那场对峙,他怕萧驰野跟唐倾晚
韩靳骨子里仍带着猎犬般的嗅觉——他确实忌惮萧驰野跟唐倾晚。追捕时总要留三分退路。可当林间漏下一线破绽时,这位公子哥眼里倏地燃起饿狼般的亮光。毕竟,能撕下离北苍狼一块皮的机会,这辈子恐怕再难遇上第二回。
唐倾晚:要这么做的话,咱们就得有争执吧
唐倾晚:这样才好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沈泽川思量须臾,对丁桃说
沈泽川:还要说我与侯爷不和,在途中多次争吵,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
唐倾晚:还说我受不了二哥带着我仇人之子这个拖油瓶,想把他给甩掉,因此跟二哥起了分歧
萧驰野:内外皆遇着困境,要多惨,就说多惨
唐倾晚:哈哈哈,这样就挺精彩了
丁桃在本子上飞快记录。澹台虎不放心
澹台虎:桃子能演吗?在这儿先跟我们说一遍
丁桃揉了把眼睛,捧着本子
丁桃:我家主子被逼到这般田地,八大营的追兵像嗅着血腥的豺狗,生生把主子从阒都撵到荒漠。如今连这口馊粥,都是拿最后半块玉佩换的。
丁桃:那日离了阒都,活像丧家之犬,庄子里的地契、铺面的账本,连灶房腌菜的陶瓮都没顾上拿。如今这钱袋抖落开来,怕是比秋后的打谷场还干净。
丁桃:神武大街上那家鎏金阁的账本,主子订的坠子还赊着三千七百两雪花银呢。如今这债......怕是连本带利,都要用高烧来抵了。
丁桃:可是没钱请大夫,贫贱夫……呃……大人也弃了我主子,三公子又跟主子起了分歧
丁桃:马都饿得啃鞍鞯了,弟兄们跑得眼冒金星,前日实在熬不住,带着人劫了支商队。咱们这些原本该在田里侍弄庄稼的手,如今......韩靳大人府上的炊烟,可比前途实在多了。
丁桃念得声情并茂。
唐倾晚:行了行了,打住
萧驰野:主子觉得你说得很好。既这么会说道,就顶着这身行头去镇上哭丧,敲断碗底也不准停老虎,扒了他的小袍子,糊他一脸泥,再给他三串铜钱,让他赶紧上路。不用下馆子吃喝了,你就在镇子里头沿街敲碗——你巴巴地望着兰舟干什么?
唐倾晚摘下自己的镶银抹额扔给了顾辞。
唐倾晚:你跟丁桃一块儿,把这个当了随便弄点吃喝演戏
顾辞:明白了
萧驰野:你这看着可比我窘迫多了(挑眉)
唐倾晚:我的钱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点数吗?你祸害我的银子的时候就不能够手下留情吗?
萧驰野: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正色)
唐倾晚:我信你个鬼(面无表情)
萧驰野:你要跟我算账,可以,我回头正好也有账跟你算
唐倾晚:...
唐倾晚: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