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外边天微亮,正在等着沈泽川跟萧驰野审问魏怀古的唐倾晚,突然得知关押藏有皇嗣的牢中出事,便连忙赶了过去。
才从启东那里回来的顾辞跟着他一同前往。
唐倾晚踹开门,看见牢中惊慌失措的女孩儿们。血腥味扑鼻而来,男孩儿们已经全部毙命,尸体横七竖八地搁在地上
唐倾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泽川跟萧驰野还在审问魏怀古,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会这么快下手。
或者说,这是障眼法,真正的皇嗣很有可能...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萧驰野:阿晚!
萧驰野:发生什么了?
是萧驰野跟沈泽川。
萧驰野鬓边还在出汗,唐倾晚侧身,让他们看到了面前的尸体。
唐倾晚:(皱眉)来晚了,男的都死了
唐倾晚:魏怀古呢?交代了吗?
沈泽川:他自尽了
而就在双方都在消化现下的情况时,就听见马匹疾驰的声音。
福满在颠簸中慌张大喊
福满:侯爷、侯爷!速速入宫!皇上危急!
沈泽川:危急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福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福满:皇上病重,急宣二位侯爷见驾,有要事托付!
唐倾晚僵在原地。
他明白这是陷阱,但同时...这也是事实。
跟李建恒好歹做了那么久的酒肉朋友。他虽然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人也经常不像话,老是被别人拽着走,但是,他是真心把他唐倾晚跟萧驰野当做好兄弟,这一次,即便是陷阱,他们都得去。
只是,在走之前,唐倾晚让顾辞跟自己手下的锦衣卫带话,今夜,是留还是同他离开阒都,是追随这腐朽的朝廷,还是追随他这个可以带他们拼未知未来的指挥使。
天幕阴沉,风雨欲来。
萧驰野跟唐倾晚在宫门口卸了刀, 踏入那昏暗幽长的廊。两侧跪身的太监们埋首不语, 明理堂内外阒无人声。
福满疾步引着萧驰野和唐倾晚到了门口,打起了帘子。寝殿的垂帷没有拉起来, 里面闷热,混杂着一股血腥味。
唐倾晚略微垂首,神色不明。
福满:皇上, 您瞧, 二位侯爷来了!
里边的李建恒嗯了一声。
李建恒:你叫他们, 都退出去吧。朕要与二位侯爷说些话,在阁老到之前, 不要打扰。
福满带着人悄悄退了出去。
李建恒似乎挪动了一下身体
李建恒:拉开帘子吧
萧驰野一把扯开绣金垂帷,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李建恒陷在锦被间,素白中衣已被血浸透,暗红纹路在衣料上蜿蜒如毒蛇。他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每一下抽气都带出细碎的血沫,将枕上金线绣的蟠龙染成了狰狞的赤色。
李建恒:兄弟
李建恒惨白的脸上泪汗交织,他哆嗦着抬手去擦,却将满掌的血污抹得满脸都是。
李建恒:你们干嘛去了,急死我了
少年时共饮的那坛烈酒,如今都化作李建恒嘴角溢出的血沫——可当这只染血的手突然攥住他的腕骨时,竟与当年酒醉互相搀扶的触感分毫不差
萧驰野:路上风大,神武大街人又多,不好跑马。
唐倾晚:这老天总是像是跟人对着干似的,风都是反着吹
李建恒抬起遮盖伤口的手,看着那被捅了的地方,唐倾晚自然也看到了,学医的他清楚...没法救了,救不了,他们已经很快赶过来了,但是始终晚了一步,如果更早一些,说不定还有救,但是唐倾晚手上没有工具跟药物,而且那些在外面的人更不可能让他救人。
李建恒: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明知这一趟凶险,却还是来了。我李建恒能结交你们,不亏
萧驰野拖过椅子,坐下来,唐倾晚依旧站着,没有选择坐下。
唐倾晚:早跟你说过,慕如她不是你的良配
此刻唐倾晚想像以前那般嘲笑他,但是此刻嘴角怎么也翘不起来,只能轻声道
唐倾晚:怎么不听兄弟一句劝呢?
李建恒: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啊
李建恒怔怔地搓着指间的血。
李建恒:我以为她也喜欢我。他妈的……中了刀子,原来这么疼。
萧驰野搓了把脸,撑着膝。
萧驰野:你叫我们,有什么话要说?
李建恒转动着眼珠,在泪水里冲萧驰野和唐倾晚哈哈一笑,又哭丧了脸,哽咽着说
李建恒:我叫你们来,你们就来,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你们知不知道,外边都是……都是提刀等你们的人,唐玉行,你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你他娘不是最精的吗?!啊?
萧驰野:我们知道
唐倾晚:所以才更要来
他仰了仰头,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了。
李建恒喉间哭声压抑
李建恒:你们如果不来,我就不用说对不起
萧驰野双目通红
萧驰野:你是做皇帝的,皇帝不用道歉
李建恒:但我还是要说抱歉...我当初故意让玉行跟离北减少关系
李建恒:因为皇兄在死之前告诉我,玉行是必须留在阒都,必须留在朝廷上的人
李建恒:我可以放心地相信他,皇兄说玉行本就是我们这边的人...
李建恒:真的...很抱歉
李建恒:我做了很多损情谊的事情
唐倾晚:这些都不重要了,都是小事
唐倾晚抹了把脸,声音有些沙哑。
唐倾晚:如果不是你,我还不会过得这么顺畅
李建恒捂着伤口,摇头哭得不能自已,他呜咽着
李建恒:我……兄弟……我是真的……想做个好皇帝。我前几日还背了书,我背会了《帝范》的第十二篇.,你们出去了,替我告诉阁老一声。
萧驰野:你是皇帝,你自己去说。
李建恒喘着息哑声哭
李建恒:我是天子...哪能亲自去认错,他是个忠臣…
是我…我怎么那么笨?我真的想叫他亚父,你们...都得活着...我真怕我这一死你们也得跟着挨刀
唐倾晚表情有些木讷地看着在话语中逐渐虚弱走向死亡的李建恒,他背过身去,像是愤怒一般擦了擦眼睛,让眼睛被弄得通红,眼眶已经湿透了。
李建恒把墙上的霸王弓交给了萧驰野,最后的一句话,是荒诞却又美好的妄想。
李建恒:下辈子,别再…再让我来了……我想做大周的燕……住在富贵檐……
他安静地望着霸王弓,没有再动了。
狂风卷着垂帷翻飞,烛火在风雨中明灭不定。萧驰野坐在龙榻边沿,唐倾晚立在一旁,忽有惊雷劈落,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暴雨顷刻倾泻而下,雨声如万马奔腾,将满殿血腥气冲得愈发刺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