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反噬白发契约
废弃生物实验室的地下核心区，弥漫着消毒水失效后残留的刺鼻气味，混合着陈年尘埃和金属锈蚀的腥气。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中央那座由特种合金铸造、形似古老鼎炉的“炼蛊炉”发出低沉的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心跳。
炉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却管道和能量接口，此刻却异常地灼热滚烫，暗紫色的、如同液态火焰般的光芒，正从炉壁内部那些交错的能量纹路中透射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妖异。炉膛的观察窗被厚重的特种玻璃覆盖，此刻玻璃内壁已被翻腾的紫焰映得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如同沸腾的熔岩般翻滚、碰撞的幽蓝光点——那是数以百万计的、陷入狂暴状态的电子蛊虫！
它们不再是之前遇到的那种相对“温顺”的吞噬者，而是在某种未知刺激下彻底失控的能量体！高频的、足以撕裂神经的尖啸声，即使隔着厚重的炉壁和隔音设施，依旧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晚的耳膜和大脑深处，带来一阵阵眩晕和剧痛。
苏晚晚站在炼蛊炉前，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紧贴着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她的右手食指指尖，一道新鲜的伤口正不断渗出殷红的血珠。她以血为引，以指为笔，正全神贯注地在炉体侧面一块相对平整的合金板上，急速勾画着一个极其繁复、散发着微弱金红色光芒的镇压符咒！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指尖伤口的刺痛和血液中蕴含的微弱灵力的剧烈消耗。符咒的线条扭曲盘绕，带着古老而沉重的力量，试图与炉内狂暴的电子蛊虫集群建立压制性的能量链接。汗水沿着她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气。
「稳住…能量频率同步率75%…压制力场正在生成…」她咬着下唇，在内心默念，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蛊虫尖啸和大脑深处的阵阵抽痛。这是唯一的办法！这些失控的蛊虫一旦冲破炼蛊炉的束缚，其携带的“噬忆”和“能量暴走”特性，足以在短时间内瘫痪整个城区的电子设备，甚至直接冲击人类的精神意识！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她符咒即将完成最后一笔、金红色光芒即将连成闭环的刹那——
「滋——嗡！！！」
炼蛊炉内部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同时振翅的恐怖尖啸！炉体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的暗紫色光芒瞬间暴涨，几乎要刺破人的视网膜！观察窗内，狂暴的幽蓝虫群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放弃了无意义的冲撞，骤然集结，化作一道粗壮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深蓝色光柱，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意志，狠狠撞向苏晚晚正在绘制的那个金红色符咒的能量核心！
「噗！」
巨大的能量反噬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晚晚的精神核心上！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溅而出，染红了面前一小片合金板！指尖的符咒光芒瞬间黯淡，即将成型的压制力场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深蓝光柱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濒临破碎！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狂暴的虫群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正顺着她符咒的链接疯狂反噬而来！一旦力场破碎，她首当其冲，灵魂将被这亿万“噬忆蛊”瞬间撕碎、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晚晚的意识几乎要被反噬洪流冲垮的瞬间——
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猛地从她身侧的阴影中冲出！
是傅临渊！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守在一旁，如同蛰伏的猛兽。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犹豫，在苏晚晚喷血的瞬间，他的右手已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按在了炼蛊炉那滚烫灼热的炉壁之上——正是苏晚晚绘制符咒的位置旁边！
「傅临渊！别碰！」苏晚晚惊恐地嘶喊出声，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嘶哑变形！那炉壁此刻的温度足以融化钢铁，更蕴含着狂暴的电子蛊虫能量！他这是找死！
傅临渊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
就在他掌心与滚烫炉壁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的能量涟漪，如同冰霜凝结般，瞬间从他的掌心接触点爆发开来，迅速蔓延覆盖了炉壁上一大片区域！那狂暴的深蓝色光柱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冰地狱，冲击势头猛地一滞！
但代价，是极其惨烈的！
傅临渊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剧震！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苏晚晚更加惨白！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左侧鬓角处，那一缕原本乌黑如墨的发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被无形的时光之笔急速渲染，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褪去了所有色泽，化作了刺眼的、毫无生气的霜白！
这缕白发，如同雪崩的起始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突兀地出现在他年轻英俊的面容旁，形成了极其刺目的反差！
紧接着，一丝暗红色的血线，无法抑制地从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溢出，沿着冷硬的下颌线蜿蜒而下，滴落在他昂贵的黑色衬衫前襟，晕开一小朵不祥的墨梅。
他在用自己磅礴的生命力，强行分担、压制那足以摧毁苏晚晚的反噬洪流！如同用血肉之躯去堵住即将溃堤的能量大坝！
「你疯了吗！」苏晚晚目眦欲裂！巨大的震惊、被保护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看到那缕刺眼的白发，看到那蜿蜒而下的血线，比刚才直面死亡更深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不能让他这样下去！这种分担是饮鸩止渴！他的生命力会被那狂暴的反噬一点点抽干、冻结！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身体的本能超越了理智！
苏晚晚猛地撕开自己衬衫的下摆！纯棉的布料发出“刺啦”一声脆响！她毫不犹豫地将还在渗血的右手食指，狠狠咬破！
剧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鲜血瞬间涌出！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以撕下的衬衫布片为符纸！指尖翻飞，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在粗糙的布面上急速勾勒！不再是镇压蛊虫的符咒，而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霸道、带着强烈羁绊与共生意味的符文——血契！
金红色的血线在布片上蜿蜒流淌，构成一个繁复而神秘的图腾，散发着灼热而强大的生命能量波动！
「以吾之血！缚尔之魂！同生共死！契！」
苏晚晚口中发出古老而拗口的咒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将那张浸透了自己鲜血、绘制着血契符文的布片，狠狠拍向傅临渊的心口位置！
布片接触到他胸膛的刹那——
“轰！”
仿佛有无形的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
那张染血的布片瞬间化为飞灰！但布片上的金红色血契符文，却如同活了过来！它们脱离了物质的束缚，化作无数道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纤细而灵动的咒文锁链！
这些咒文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一部分猛地扎入苏晚晚拍出的掌心，另一部分则闪电般缠绕上傅临渊按在炉壁上的手腕！金红的光芒顺着两人的手臂急速蔓延、缠绕、交织！
两人的身体同时剧震！
一股强大而古老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江流，在两人之间强行贯通！那原本疯狂冲击着傅临渊、试图冻结他生命的反噬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血契之力猛地分流！一部分狂暴的能量被强行导向苏晚晚的身体，另一部分则被血契形成的共生回路所束缚、平复！
苏晚晚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数混乱尖叫和毁灭意志的能量猛地冲入体内，如同无数冰针在血管和神经中穿刺！她痛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但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感觉到，傅临渊那边传来的、那令人心胆俱裂的生命力急速流逝的恐怖感觉，被强行遏制住了！
两人掌心相贴（苏晚晚的手拍在他心口，血契符文缠绕连接）、手腕缠绕（金红咒文如藤蔓锁链）的地方，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那光芒温暖而坚韧，在冰冷的地下室里，在狂暴的炼蛊炉紫光映照下，构筑起一道微弱却牢不可破的生命防线。
炼蛊炉内狂暴的幽蓝光柱，在这突如其来的血契干扰和两人共同分担的反噬下，终于失去了最初的锋芒，不甘地嘶鸣着，缓缓退缩回翻腾的虫群之中。炉壁的震动逐渐平息，刺耳的尖啸也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危机，暂时被这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的契约，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
深夜，市中心医院顶级VIP急救监护室。
刺目的红色监护仪器指示灯，如同怪兽冰冷的独眼，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地闪烁，将冰冷的线条和数字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药液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的规律电子音，在此刻听来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傅临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地下实验室时那如同死人般的灰败，已多了几分微弱的气息。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紧抿，唇角还残留着未被完全擦拭干净的一抹暗红血渍。他左鬓那缕刺眼的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醒目，如同雪落寒潭，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苏晚晚坐在病床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撕破了下摆、沾染着灰尘和点点暗红血迹的衬衫。她手里拿着一条被温水浸湿的柔软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傅临渊唇边和下颌残留的血迹。温热的毛巾拂过他冰冷的皮肤，带走污渍，却带不走她心中沉甸甸的巨石。
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境。地下室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狂暴的紫焰、刺耳的尖啸、他瞬间褪色的鬓发、嘴角蜿蜒的血线、以及那不顾一切按向炼蛊炉的手掌——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湿毛巾的温热传递到指尖，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和颤抖，轻轻拂过他左鬓那缕霜白的发丝时——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在急救室惨淡的红色监护灯光下，在如此近的距离，她清晰地看到——那缕冰冷的白发深处，并非纯粹的银白！
有东西！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熔融黄金般流淌着的纹路！它们并非附着在发丝表面，而是……而是从发丝的内部透射出来，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每一根白发的髓质中蜿蜒、流动、闪烁着微弱的金红色光芒！
这些纹路，苏晚晚再熟悉不过！
正是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刻印在那块衬衫布片上，最终化为符文锁链缠绕住他们两人的——血契咒文！
它们没有消失！
它们竟然……如同活物般，烙印进了他的生命本源，甚至……渗透进了他受损的、被强行逆转了部分生命进程的发丝之中！
金红色的契约咒文，在他失去色素的白发内部，如同被禁锢的、流淌的岩浆，又如同神秘的生命密码，幽幽地闪烁着，证明着那场以生命为代价的交换，证明着那道强行将两人命运捆绑在一起的、无法挣脱的古老契约。
苏晚晚的手指僵硬地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缕蕴藏着金红咒文的白发只有毫厘。湿毛巾的温热早已散去，只剩下彻骨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冻结了她的心脏。
监护仪的电子音规律地响着，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灵魂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