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井倒影密码

傅家老宅的后花园,在深秋的午后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沉寂。高大的古树枝桠交错,筛下稀薄而冰冷的阳光,在地面厚重的青苔和落叶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草木腐朽的微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渗上来的凉意。

那口古井,就静默地矗立在花园最僻静的角落,被疯长的藤蔓和半人高的荒草半掩着。井壁由巨大的、布满深色水渍和墨绿苔藓的青石垒砌而成,岁月的风霜在石面上刻下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痕,如同老人脸上纵横的皱纹。井口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的石块被磨得光滑圆润,泛着幽暗的光泽。靠近井沿,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深水的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苏晚晚独自站在井边。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素面旗袍,是林小雅特意为她挑的,剪裁极其合身,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肩颈线条。月白色在晦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一层柔和的微光,与她此刻苍白而凝重的脸色形成奇异的映衬。井水很深,幽暗得如同墨玉,水面平静无波,像一块凝固的黑色镜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身影——月白旗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探寻。

心跳在寂静中擂鼓般敲击着胸腔。脑海中,“阳盘在傅…”的低语和“不要相信1987”的血色警告仍在激烈地撕扯着她的神经。这口井,是傅管家在她追问老宅旧事时,眼神闪烁间无意瞥向的方向。它像一个沉默的守秘者,又像一个危险的诱惑。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冰冷的石沿触碰到她微凉的手肘。目光更加专注地投向那幽深的井水。

水中的倒影,是她。月白的旗袍,苍白的脸,紧抿的唇。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绝,伸出微颤的指尖,探向那如同凝固黑玉般的水面——并非要掬水,而是要触碰那水中的倒影,触碰那份潜藏于水底的、可能存在的记忆或真相。

就在她莹白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水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又仿佛时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折叠!

井水中的倒影,不再是穿着月白旗袍的苏晚晚!

水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幻镜,骤然荡漾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在那扭曲破碎的光影中,景象瞬间切换!

**倒影画面:**

时间不再是深秋午后,而是暴雨倾盆的漆黑深夜!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井口上方疯狂摇曳的树影和如注的暴雨!

一个穿着染血青色长衫的年轻身影,正踉跄着扑向井口!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苍白而沾满泥污的脸颊,但那眉眼轮廓……苏晚晚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是傅临渊!不,是酷似傅临渊的年轻男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决绝和一种刻骨的悲伤。

青年怀中死死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黑色金属铁盒,仿佛抱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鲜红的血正从肩膀处洇透青色的布料,在暴雨的冲刷下晕开大片刺目的猩红,又迅速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的溪流,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井沿湿滑的青苔上。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隔着遥远时空传来的枪响!

倒影画面中,一颗无形的子弹撕裂雨幕,带着致命的尖啸,狠狠擦过青年傅临渊(或酷似者)的后肩胛!皮开肉绽!一团刺目的血花在暴雨中骤然爆开!

“呃啊!”青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身体因为冲击力猛地向前扑倒,整个人连同那个沉重的铁盒,一起朝着幽深的井口坠下!

**现实:**

苏晚晚的手指,就在这一刻,终于触碰到了冰冷刺骨的井水!

“嗡——!”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源自时空错乱的能量漩涡,猛地从指尖接触点爆发!苏晚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灵魂都要被从躯壳里抽离!眼前的景象彻底混乱!

水面的涟漪疯狂震荡!

井水中,青年傅临渊(酷似者)染血坠井的倒影,与现实里俯身触碰水面的、穿着月白旗袍的苏晚晚的身影,在剧烈波动的涟漪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交叠、融合!

现实中的井水冰冷刺骨,而倒影中暴雨的寒意仿佛也穿透了时空的屏障,顺着指尖直刺骨髓!苏晚晚月白色的旗袍下摆,在涟漪中轻柔地飘荡;而倒影里,青年那被子弹撕裂、染血的青色长衫下摆,也在坠落的狂风中剧烈翻飞。两种截然不同时空的布料——一轻柔素雅,一染血残破——在扭曲动荡的水面光影里,如同纠缠的命运丝线,短暂地、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仿佛两个相隔数十年的灵魂,在井水这面诡异的魔镜前,完成了一次无声而惊心动魄的交汇!

“哗啦!”

青年傅临渊(酷似者)抱着铁盒彻底坠入幽深井水的倒影消失不见,水面只剩下剧烈晃动的、破碎的光斑。

现实中的苏晚晚,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指,身体因为巨大的眩晕和时空错乱感而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扶住旁边一棵老槐树粗糙的树干站稳。指尖残留着井水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硝烟与血腥的幻觉触感。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口刚刚吞噬了诡异倒影的古井。

刚才那一切……是幻觉?还是……井水记录下的真实过往?

就在她心神剧震、惊魂未定之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解锁声,突兀地从井口下方传来!

苏晚晚猛地回神,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井沿。她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在井口内侧,一块被厚厚青苔覆盖、看起来与其他石块毫无二致的青石板,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小截,露出了一个隐藏在苔藓之下的、只有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中央,镶嵌着一个极其精密、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装置。那装置的核心,赫然是一个微型的虹膜扫描仪!此刻,扫描仪上方的保护盖已经弹开,幽蓝的光芒正对着井口上方,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苏晚晚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预感,微微倾身,将自己的右眼,对准了那道幽蓝的扫描光束。

嗡……

一道极其柔和的蓝光扫过她的虹膜。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暗格内部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紧接着,暗格下方的石壁无声地向内凹陷,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黑色金属铁盒,被精密的机械臂缓缓推送了出来,稳稳地托在暗格之上!

那铁盒的样式、大小、材质……与刚才倒影中青年傅临渊(酷似者)拼死护在怀中的那个,一模一样!盒体冰冷沉重,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边角处细微的磨损痕迹,诉说着它历经的岁月。盒盖上,一个同样的微型虹膜锁装置正闪烁着待机的微光。

苏晚晚屏住呼吸,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抚上冰冷的盒盖。无需再次扫描,盒盖应着她的触碰,“嗒”的一声轻响,自动向上弹开。

盒内没有水渍,保存得异常干燥完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封面已经泛黄、边缘磨损严重的硬皮日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日记本。纸张薄脆,带着岁月特有的陈腐气味和淡淡的霉味。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翻开了第一页。

扉页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用深褐色墨水书写的、娟秀却透着无尽疲惫与绝望的字迹,如同泣血的控诉:

**「婉清绝笔:他们用蝶佩控我心神,夺我意志…我儿…逃…」**

字迹到这里变得极其潦草模糊,似乎书写者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被强行打断。

*婉清!* 苏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她母亲的名字!陈婉清!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握不住日记本!她颤抖着手指,急切地翻动着脆弱的纸张。后面的内容大多被撕毁,或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断续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词句:“…实验…”、“…记忆剥离…”、“…不要相信…”、“…1987…灾厄之始…”、“…阳盘…阴钥…锁…”。

当翻到最后一页尚存字迹的页面时,苏晚晚的动作猛地顿住!

在页脚的空白处,有人用极其精细的笔触,清晰地描绘着半枚玉佩的纹样。那玉佩的形状——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线条流畅,翅膀上的纹路栩栩如生,与她记忆中五岁生日时母亲挂在她颈间的那枚蝶形玉佩,以及前日在蛊虫事件中闪回画面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颈间!

指尖触到的,只有自己微凉细腻的皮肤和旗袍光滑的盘扣。

空无一物!

那块从小佩戴、被她视作母亲唯一遗物、甚至可能是关键线索的蝶形玉佩,不见了!

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蛊虫事件?还是刚才触碰井水时?

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玉佩的消失,仿佛带走了她与母亲之间最后一丝有形的联系,也掐断了刚刚浮现的关键线索!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就在她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击垮时——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幽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顽强地刺破了井沿边浓密的墨绿色青苔,映入了她的眼帘。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扑跪在湿冷的井沿边,不顾青苔的滑腻和泥土的污浊,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片厚厚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苔藓。

苔藓下的石缝里,半块温润的玉石正静静地卡在那里。

正是她丢失的那枚蝶形玉佩!

只是,它并非完整的。它从蝴蝶身躯的正中被整齐地一分为二,断裂处光滑如镜,仿佛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器物精准地切割开。此刻,她找到的正是缺失的那一半。断裂的边缘,正幽幽地散发着一种柔和却坚定的、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能量的淡绿色光芒,如同在黑暗中对她的无声呼唤。

苏晚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半块玉佩从冰冷的石缝中抠了出来。断裂的玉石边缘触手温润,那幽绿的光芒在她掌心微微流转,仿佛带着母亲残留的温度和不甘的执念。

另一半玉佩在哪里?

母亲日记中控诉的“他们”是谁?

“蝶佩控我心神”意味着什么?

1987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酷似傅临渊的民国青年……又是谁?

冰冷的半块蝶佩静静躺在掌心,幽光闪烁。井水恢复了死寂的墨黑,仿佛刚才那场跨越时空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但苏晚晚知道,她刚刚触碰到的,只是这座巨大冰山浮出水面的、极其微小的一角。更庞大、更黑暗的秘密,正如同井底蛰伏的巨兽,在她找回这半枚玉佩的瞬间,悄然睁开了冰冷的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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