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外卖凶铃事件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不再忍耐，以倾盆之势轰然坠落。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狂暴地砸在晟世集团顶层玄学咨询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响，瞬间炸开无数朵浑浊的水花。雨水汇聚成湍急的溪流，在冰冷的玻璃表面扭曲蜿蜒，将窗外繁华都市的霓虹光影拉扯成一片模糊而扭曲的光怪陆离。室内，原本用于分析数据的幽蓝灯光，此刻在窗外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压抑而诡谲。
程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伫立在环形控制台前。他那经过精密改造的右眼——此刻虹膜深处正流淌着常人无法观测的、幽绿色的数据瀑布——猛地一凝！一个边缘闪烁着刺目红光、不断旋转扩大的三角警告标志，如同滴入清水的浓稠血珠，瞬间覆盖了他义眼视野的核心区域，并同步投射到主控台中央的大屏幕上！
**【紧急警报：异常接单活动！】**
**【骑手ID7749：—— 账号状态：已注销】**
**【接单内容：傅氏老宅（青梧路17号） - 骨瓷碗 x1】**
**【警告：目标定位信号穿透实体建筑移动，路径异常！速度异常！】**
伴随着冰冷刺耳的电子警报音，一幅高精度的城市电子地图在屏幕上迅速展开、定位、放大。一个代表着那个“已注销”骑手的、如同凝固血液般刺目的猩红圆点，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轨迹在地图上急速移动！它无视道路规划，无视高楼大厦的阻隔，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射线，从一个街区瞬间“穿透”到另一个街区，目标方向直指——位于城市另一端、掩映在梧桐深处、拥有百年历史的傅家老宅！
“见鬼！ID#7749！”林小雅几乎是从转椅上弹了起来，嘴里的泡泡糖“啪”地一声黏在了脸颊上，她也顾不上擦，十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调取后台数据库档案的速度快得惊人。分屏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档案资料和一张带着憨厚笑容的证件照。「张伟！三个月前在青梧路附近送餐时，连人带车冲进三里河的那个骑手！他的送餐账号在事故当天就被平台强制注销了！他的手机…」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的手机，作为事故证物，现在还泡在三里河打捞局的证物仓库里！」
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操作室。窗外震天的雨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不详的鼓点。
“三里河打捞局！立刻出发！”傅临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劈开了弥漫的惊疑。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警笛被傅临渊直接否决。黑色的SUV如同沉默的猎豹，在瓢泼大雨织成的厚重幕布中疾驰。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唰——唰——”声，却也只能在挡风玻璃上短暂地撕开一片模糊的视野。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水墙。车厢内弥漫着皮革、雨水和一种无形的、高度紧张的压抑感。
程诺坐在副驾，他的义眼界面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持续锁定着地图上那个穿透一切障碍、朝着老宅方向直线疾驰的猩红信号点。苏晚晚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冰冷的罗盘吊坠。吊坠异常安静，但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在如此诡异的事件背景下，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里河打捞局位于城市边缘，低矮的仓库在暴雨中显得格外破败阴森。锈迹斑斑的卷帘门紧锁着，如同沉默巨兽的嘴巴。程诺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他没有丝毫犹豫，从SUV后备箱拎出一个沉重的黑色金属箱。打开，取出一柄造型狰狞、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液压钳。
“嘎吱——嘎——嘣！”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在暴雨的喧嚣中依然清晰可闻！坚固的卷帘门锁扣在巨大的液压力量下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程诺双臂发力，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卷帘门被他猛地向上掀起！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河水腥气、铁锈味和物品长期浸泡后的腐败霉味，如同陈年墓穴开启时的浊气，瞬间从黑洞洞的仓库深处汹涌而出，扑面而来！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仓库内没有灯光，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SUV的车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地面覆盖着一层浑浊的积水，漂浮着各种打捞上来的垃圾残骸。程诺打开强光手电，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精准地扫向证物架。
找到了！
一个贴着“张伟 - 三里河溺水案 - 证物#3”标签的透明防水袋，被随意地丢在一个角落的架子上。袋子里，一部屏幕碎裂、边缘布满水垢和水藻痕迹的旧款智能手机，正静静地浸泡在袋底的少量积水里。那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林小雅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拿起防水袋，用特制的工具拆开封口，取出了那部泡得发白、触感冰冷滑腻的手机。她尝试按下电源键——毫无反应。电池早已在河水中耗尽，甚至可能已经腐蚀短路。
“死透了。”林小雅皱着眉，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手机外壳上。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那部死寂的、泡得发白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猛地亮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仓库里显得格外诡异！屏幕上的裂痕在强光下清晰可见。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屏幕中央赫然显示着那个无比熟悉、此刻却如同索命符般的外卖平台接单界面！代表骑手张伟的头像灰暗，ID#7749清晰可见，而订单状态栏里，【接单成功】、【取餐完成】、【配送中】的字样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毫无逻辑地循环闪烁、刷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指在失控地戳按着屏幕！
“不…不可能！这手机根本没装电池！主板应该早就…”林小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想按关机键，却如同触电般缩回。
紧接着，更加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疯狂刷新的接单界面骤然定格！整个屏幕像是被泼上了一桶粘稠的鲜血，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彻底覆盖！在这片令人作呕的血红色背景上，一行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蠕虫蠕动组合而成的黑色字体，如同刻在墓碑上的铭文，带着冰冷的恶意，缓缓浮现：
**【订单配送中…】
【请苏顾问…亲启签收…】**
每一个字的出现都伴随着屏幕轻微的闪烁和滋滋的电流杂音，仿佛信号不稳的诅咒。那行字的最后，“签收”二字被刻意拉长扭曲，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
“苏顾问？！”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愤怒的巨蟒撕裂厚重的天幕，将整个昏暗的仓库照得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撼动大地的惊雷！雷声未歇，一道强烈的、不属于闪电的刺目白光猛地从仓库门口的方向射来，伴随着一阵尖锐到变调的、如同垂死野兽嘶鸣般的电机加速声！
“小心！”程诺反应最快，一把将离门最近的林小雅猛地向后拽开！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一辆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电动车，如同从地狱深渊冲出的幽灵战车，悍然撞破仓库门口密集的雨帘，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和刺鼻的铁锈味，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进来！轮胎在湿滑的积水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带起一片浑浊的水浪！车头那仅剩的一盏独眼大灯，散发着昏黄而诡异的光，如同恶魔的独眼，死死地锁定了苏晚晚！
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聚焦在那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电动车上。车身遍布着暗红色的铁锈，雨水冲刷下如同流淌的脓血。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车尾那个用来保温送餐的巨大塑料箱子！箱子表面，被人用宽厚的、肮脏的黑色电工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个东西——一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辨认出字迹的门牌：
**青梧路17号。**
傅家老宅的门牌！
“嗡——！”
一直安静地悬在苏晚晚颈间的罗盘吊坠，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剧烈震颤！指针不再是摆动，而是像失控的陀螺般在盘面上疯狂旋转、撞击！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怨念和腐朽气息的尖锐能量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隔着空气狠狠刺向她的太阳穴！罗盘指针最终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死死地、垂直地指向了那辆电动车锈迹斑斑的——车厢！
目标在车厢里！
一股混合着恐惧和强烈探究欲的冲动瞬间攫住了苏晚晚。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傅临渊或程诺可能的阻止。在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电动车因为撞击仓库杂物而短暂停滞的瞬间，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苏晚晚猛地冲上前几步！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她伸出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一把抓住了电动车后车厢那冰冷滑腻、布满锈蚀颗粒的把手！
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浓重铁锈味、雨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隐隐的…福尔马林消毒水与更深层腐败物混合的诡异气味，狠狠灌入鼻腔。她猛地用力向上一拉！
“嘎吱——”
车厢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仿佛来自停尸房最深处冰柜的气味，如同积蓄了百年的毒气弹般轰然爆发！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福尔马林刺鼻气味，混合着一种肉类高度腐败后特有的、甜腻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形成一股带有强烈冲击力的浑浊气流，狠狠地扑打在苏晚晚的脸上，瞬间呛得她眼前发黑，胃部剧烈翻涌！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借着SUV车灯和闪电的余光，猛地将车厢门完全拉开！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经历过凶宅直播事件的苏晚晚，也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冻结！
车厢内部，并非预想中的保温层或送餐格。内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某种病态艺术品的墙纸般，贴满了…泛黄、卷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的——外卖订单打印纸！
每一张订单的收件人姓名栏，都用黑色的、歪歪扭扭的、仿佛带着无尽怨毒的字迹，清晰地书写着一个个名字！
苏晚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捕捉到几个刺目的名字：
**李红梅（东城区花园路，肺癌晚期，死亡时间：2023.08.15）**
**王建国（西郊工业区，工伤坠亡，死亡时间：2023.09.02）**
**赵小敏（市中心医院，心脏衰竭，死亡时间：2023.10.11）**
… …
全是！密密麻麻，几乎贴满了整个车厢内壁！全是近几个月内，在这座城市不同角落、以不同方式…已经死去的人！
这根本不是送餐车！这是一辆…收集死亡名单的灵车！
“晚晚！快退出来！”傅临渊的厉喝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然而，一切都晚了！
“砰！！！”
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巨响！那扇刚刚被苏晚晚拉开的车厢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从内部狠狠拽回！沉重冰冷的金属门框以千钧之力，死死地闭合！巨大的撞击声在狭窄的仓库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巨大的力量甚至将苏晚晚还未来得及完全抽出的指尖猛地夹在门缝边缘！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与此同时，那辆锈迹斑斑的电动车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破旧的电机爆发出远超它极限的、撕裂般的尖啸！车身剧烈地颤抖，锈渣簌簌掉落！下一秒，它像一枚被巨弩射出的、淬了毒的箭矢，无视挡在前方的任何杂物，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猛地倒冲出阴暗的仓库，一头扎进了外面那无边无际、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滂沱暴雨之中！
“追！”傅临渊的声音冰冷如铁，第一个冲向SUV。
程诺和林小雅紧随其后。
然而，当SUV咆哮着冲出仓库，刺目的车灯撕裂雨幕，扫描着前方空荡的道路时——
控制台上，代表那辆诡异电动车位置的GPS信号点，在屏幕上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然后…彻底、干净地消失了。
如同它从未出现过。
只有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顶，如同无数亡魂在拍打着棺盖。苏晚晚蜷缩在后座，紧紧攥着被夹得青紫的手指，颈间的罗盘吊坠，在车厢的幽暗里，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冰冷的红光。
那些贴在锈蚀车厢内壁的、密密麻麻的死亡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