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牵手
龚教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放慢了脚步。他们的位置已经偏离了主路，周围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忽然抬起手，像是要拂去叶星河肩上并不存在的落叶，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肩膀时微微一顿，转而向下，轻轻碰了碰叶星河的手掌边缘。
叶星河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龚教授的指尖温热，触碰却带着试探的温度，像是在无声地询问，像试探水温般小心翼翼。
当龚教授感受到对方没有躲闪时，才慢慢向前滑入，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过那些细小的掌纹。
每一步试探都像是踩在薄冰上，既怕冰面碎裂，又贪恋冰下的温度。
叶星河屏住呼吸，感受着那修长的手指一寸寸侵入自己的手心。
龚教授的触碰克制而谨慎，先是轻轻握住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接着是中指，然后若有似无的抚摸着他的食指和掌心的薄茧。
每一次触碰都像在询问，每一次停留都像在等待许可。
龚教授发现少年没有抽出手，于是心跳在胸腔里鼓噪。
少年的手比他略小一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韧劲和力量感，掌心带着几处薄茧。
他想问这些的来历，又怕打破此刻难得的亲密。最终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过那些茧痕，感受着皮肤下蓬勃的生命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若即若离的指尖投下斑驳的光影。
龚教授突然停下脚步，假装回头看风景，却在不着痕迹地将整个手掌完全握住叶星河的。
在相贴的瞬间，叶星河清晰地感受到那温暖而厚重的掌心，掌纹深刻而清晰，热度透过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传来。
继续走了一会后，龚教授的拇指开始轻轻摩挲叶星河的虎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当感受到叶星河指尖微微发颤却依旧没有抽离时，他试探性地将手指滑入对方的指缝，动作慢得近乎煎熬。
叶星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相贴的皮肤。龚教授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却又在交缠时展现出惊人的温柔。
当两人的指缝终于严丝合缝地相扣时，他听见龚教授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望见了绿洲。
十指相扣的瞬间，叶星河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汗湿。
他试探性地蜷了蜷手指，回以一个轻轻的力度。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龚教授呼吸一滞，他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指，却又立即放松力道，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
山风突然变得喧嚣，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滚烫的静默。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向上走，谁都没有松开交握的手，仿佛这隐秘的亲密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叶星河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十指，龚教授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抚他的大拇指关节，那种珍而重之的触碰，让他心头涌起一阵酸胀的暖意。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歇脚。
叶星河用左手轻轻抖了抖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白衬衫领口。
“啊，我好热，老师，你热不热...”午后的阳光直射下来，加上右手始终被紧握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燥热难安。
即便坐在凉亭里，他仍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话，耳尖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龚教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卖部上。
"稍等一会。"他松开交握的手，指尖在叶星河掌心留恋地多停留了一秒，"我去买点东西。"
叶星河点点头，看着龚教授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机械地将视线转向凉亭旁摇曳的野花。
他感觉虽然他人还在，但是已经离线一会了...右手残留的温度像烙印般鲜明，让他既贪恋又迷茫。
龚教授走在碎石小径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相握的余温。
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打住，可心底翻涌的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
他想起叶星河泛红的耳尖，那欲拒还迎的羞涩回应，还有掌心细腻的触感,这一切都让他既甜蜜又煎熬。
小卖部的冰柜前，他盯着琳琅满目的冷饮出神，最终选了两根老式绿豆雪糕。
不多时，龚教授拿着雪糕和纸巾回到凉亭。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上衣后背也洇出一小片汗渍，却依然保持着从容的气度。
叶星河从龚教授手里接过雪糕，小口咬着，甜腻的绿豆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意。
龚教授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自己也取了一张擦拭额角的汗水。
当他停下动作望向远山时，叶星河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那里缀着几颗晶莹的汗珠，正顺着脖颈的线条缓缓下滑。
鬼使神差地，叶星河抽出新的纸巾，抬手轻轻拭过龚教授的颈侧。
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龚教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缓转头，对上少年近在咫尺的深情眼眸。
"老师，我帮你擦一下。"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专注，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啊，好。"龚教授听见自己声音发紧。他微微向叶星河的方向倾身，那轻柔的擦拭像羽毛拂过最敏感的心弦。
"谢谢小叶..."他低声道谢，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欢喜。
擦完汗的叶星河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啃着雪糕，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龚教授凝视着他被雪糕冰得微微发红的嘴唇，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两人并肩坐着，望着远处的山峦和高楼。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却并不显得尴尬。山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方才亲昵触碰留下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
龚教授望着远处飘落的枫叶，状似随意地开口：“你室友他们都有对象嘛？”声音放得格外温和。
叶星河想了想说：“嗯，都有...有一个和他女朋友是异地，另一个是同校的，谢庭他女朋友是当地的。”
“哦？”龚教授转过头好奇的问道：“那你呢？”
“啊，我没有啊。”叶星河疑惑的看了一眼龚教授，心想老师不是应该知道的嘛，顺便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口雪糕。
龚教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早就猜到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心头泛起一阵欢喜。
“那你之前呢？”他手中捏着雪糕的包装袋继续小心翼翼的试探，斟酌着合适的问法。
叶星河闻言一怔，随口说道："啊，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
龚教授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一次都没有？"他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却还是泄露了几分难以置信。
"嗯，一直没遇到过合适的..."叶星河也没有想到龚教授会这么惊讶，眼神躲避着龚教授惊讶的眼神，低头用鞋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回答似乎有些奇怪，急忙补充："啊、那个...虽然一直单着，但该懂的都懂...室友他们整天聊这些，我听得多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真的...”叶星河说完后强调式的补充道。
这个欲盖弥彰的解释让龚教授胸口发闷。
他望着少年窘迫的侧脸，既觉得荒唐又莫名无奈——所以方才十指相扣时那份悸动，在这个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孩子眼里，或许只是寻常的亲近？
"那么..."龚教授深吸一口气，山风带着微凉的秋意拂过他的鬓角，"有没有对谁产生过特别的好感？"
叶星河迷茫地摇了摇头，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时要忙学业和工作...就没太注意这些..."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这么过来了..."
凉亭陷入长久的静默。龚教授凝视着眼前这张俊朗却写满懵懂的脸，喉结无声地滚动。
山风掠过树梢，卷走他心底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既贪恋这份不谙世事的纯粹，又为这份纯粹可能永远无法回应自己的感情而苦涩。
那些小心翼翼的触碰，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这个年轻人迷茫的脸上，或许从未染上过暧昧的色彩。
远处层叠的枫林在风中摇曳，满山渐染的枫叶映着他无处安放的心事。
龚教授把转移话题开，并和叶星河沿着石阶向山顶的寺庙走去。
香火缭绕中，叶星河看着身旁虔诚合十的龚教授，在心底许了个无人知晓的愿。
下山时选了平缓的中线，他走在前面。感受着身旁人看过来的若有似无的视线。
火锅店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龚教授隔着氤氲的雾气，看着叶星河被辣得泛红的眼角和亮晶晶的嘴唇，不动声色地为他添了杯凉茶。
“你一会是回宿舍？"龚教授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中。
叶星河看了眼手机，时针堪堪划过六点，"嗯...回宿舍。"回答时睫毛轻颤，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暮色四合时，黑色轿车静静停在宿舍楼下。
夕阳将叶星河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修长的轮廓渐渐融入建筑的阴影里。
龚教授握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凭未说出口的情愫在暮色中无声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