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蝶梦庄周（3）

血祭渐渐成了封宄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他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还开始逐步失去跟楚礿的联系。

他"看"不到楚礿和宁婳了。

封宄却不显半分慌张，毕竟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

从第一场血祭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楚礿口中的救世之法是什么了。

——活祭，用他一人的命来换这天下安宁。

封宄就这样默默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即使这安排如此残酷，如此不公。

他只是在想，死前能不能再留下些什么。

不然真的……好不甘心啊。

仿佛他白白经受了这些苦，却什么也没能做成。

仿佛，他从未来过这世上一般。

于是，他向上天求了一个机会，一个重来的机会。

代价是——此世的痛苦和来世的平庸。

在做完交易之后，封宄明显感受到了楚礿和宁婳的变化。

他们开始变得冷漠，经常忘掉他的存在。

血祭的效用开始减弱，终于有一天，他在自己的血液中嗅到了铁锈味。

封宄和楚礿的联系断了个干净，他彻底失去了他的特殊能力。

从那时起，封宄就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被长久地困在一片混沌中。

梦醒了，可那种深入骨髓的空虚感仍然裹挟着他，将他往深处拉去。

看着楚礿的眼神，他的心脏更是一抽一抽地发疼。

封宄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不安感淹没了。

他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一次次唤醒自己的理智，却只在手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他多少次一度想要放弃，想要就此离开。

可他不甘心。

这种浓烈的不甘甚至远超他对自己的厌恶。

于是，他每天都在这种极端的煎熬中度过。

他偶尔也会往窗外看看，听鸟雀鸣叫，看新芽破土。

可那生机勃勃的景象却只衬出了他的孤寂。

他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开始在好不容易入睡后，又被一点微小的声响惊醒。

他还是敌不过，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彻底淹没。

不安、嫉恨、自卑……

每种情绪都浓烈得让他反胃。

他变得敏感多疑，变得歇斯底里。

再这样下去的话，在血祭之前他就能把自己给逼死。

可，距离最后的献祭，还有整整七年时间。

他只能忍。

封宄越来越抗拒进食，抗拒一切热闹非凡的场地。

他只觉得别人的目光在不停嘲笑他、侵扰他，让他觉得恶心。

频繁的放血也让他的身体越变越差，原来健康到连生病都很少有的他，如今连站立都成困难。

时间快到了。

他被动等待结局的日子，快要迎来尾声了。

他本该静静地死去，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是这样计划的。

可计划根本赶不上变化——楚礿来找他了。

非常罕见地，宁婳并未随他一同前来。

封宄有些意外，但还是戴上了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假面”。

楚礿拉着他出门，拉着他逛集市。

他第一次觉得，楚礿是如此的虚伪，如此的让人讨厌。

明明他都已经快对这个世界失望了，还偏要在这种时候拉他一把，他还因为这种人动摇了。

真是可笑。

真是可悲。

然而，现实还是给了封宄重重一拳。

楚礿虽然没有明说，但封宄却是得知了他的打算。

封宄这么多年的伪装，险些要被这句没说完的话给粉碎。

他终于有了一个将情绪表露出来的理由。

可为什么他还是那般惺惺作态，偏要虚伪地安慰楚礿呢？

封宄不想知道答案，却无法逃避这个答案——他早已把楚礿当成了家人。

他看着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个瞬间，却只是在想……

下辈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能不能，有谁来喜欢他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