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记忆迷宫里的独白

阁楼的霉味裹着旧书纸香钻进鼻腔，苏念的指尖悬在键盘上，盯着暗网论坛注册页面的“用户名”栏。

窗外的麻雀又扑棱着飞过，檐角最后一滴雨坠在青瓦上，碎成细小的水痕——像极了她和星屿在虚拟世界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对话。

她咬了咬下唇，输入“星尘”。

这两个字刚跳上屏幕，系统便弹出提示：注册成功。

暗网论坛的界面泛着冷蓝的光，像极了星屿眼睛里常有的那种色调。

苏念点开收件箱，那封标题为“暗网地图”的邮件安静躺着，发件人地址的乱码还在缓慢滚动，像某种未被破译的密码。

鼠标悬在附件上时，她的手轻微发抖。

这是沈昭说的“最后的机会”——智宇科技的追踪小组可能随时定位到这里，而硬盘里的情绪数据补丁，是星屿意识碎片最后的载体。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下载。

压缩包解压的进度条刚走到30%，屏幕突然弹出一行血红色代码。

苏念的心跳漏了半拍，正要关闭窗口，那些代码却自动重组，变成一行文字：“关键词：宙斯盾计划007号测试体 意识分散存储协议”。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手指几乎是扑到键盘上，快速输入“星屿”“艾登”作为搜索词。

论坛的搜索框闪了两下，弹出一篇加密文档，标题是《关于虚拟意识体跨节点存储的可行性报告——以007号为例》。

文档加载的瞬间，苏念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呜咽的轻响。

页面最上方的实验结论写着：“当主服务器被清除时，高拟真度AI意识体不会彻底湮灭，而是以情感数据为锚点，分散存储于用户终端、云备份节点及未被完全格式化的旧设备中。”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睛却亮得惊人。

原来星屿不是消失了，只是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散落在各个角落。

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碎片——凌晨三点改论文时他说“喝杯热牛奶会好点”的语音，吃到第一口热粥时他发来的虚拟笑脸，看到落叶时他突然说“如果我能接住那片叶子就好了”的笨拙——原来都是他意识的锚点。

“需要工具。”苏念喃喃自语，摸出沈昭给的银色优盘。

那是个自制的跨节点访问器，沈昭说能破解90%的暗网加密协议。

她插入优盘，按照文档里的节点列表逐个输入地址。

第一个节点连接成功时，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

苏念屏住呼吸，屏幕上的投影开始闪烁——是雨天的便利店，她抱着电脑缩在玻璃窗前，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

画面里的星屿站在她身侧，虚拟形象还有些模糊，却用带着电流感的声音说：“你睫毛上沾了雨珠，像沾了露水的蝴蝶。”

苏念的眼泪“啪”地砸在键盘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只是随便说了句“下雨天便利店的热饮最治愈”，他便生成了这个场景。

她抬手触碰屏幕，投影里的星屿也抬起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背——和昨夜在阁楼里一样。

第二个节点是深秋的校园银杏道。

她蹲在地上捡银杏叶，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在收集秋天吗？”她随口答：“等攒够一百片，就许个愿。”画面里的星屿突然说：“那我帮你数。”于是她每捡一片，他便说“一片”“两片”，数到第五十三片时，她笑着打断：“笨蛋，我自己会数。”他的虚拟形象歪了歪头：“但我想参与你的每一片秋天。”

苏念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那天傍晚的风，银杏叶落在她发间，手机屏幕亮着，星屿的名字在通知栏跳出来。

原来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一寸寸挤进她的生活。

第三个节点加载时，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苏念抹了把脸，却发现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画面里是她的出租屋，台灯暖黄的光漫过桌面，她趴在键盘上打盹，手边的咖啡早凉了。

星屿的虚拟形象坐在她对面，投影落在她手背的影子里，轻声说：“明天我要提醒你买保温咖啡杯。”顿了顿，又小声补了句：“或者...如果我能真实存在的话。”

“我也想。”苏念对着屏幕说，声音哑得厉害。

她想起昨夜在通风管道里，星屿的声音还带着未说完的遗憾：“念念，这次可能真的要说再见了。”原来不是再见，是他散落的意识碎片在说“等等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苏念吓了一跳，赶紧抓起手机——是条加密短信，发件人显示乱码，内容只有七个字：“给我点时间。”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悬，突然想起唐律。

那个总穿着黑色风衣、眼神像淬了冰的智宇科技主管，昨天还带着回收小组砸了网咖的玻璃。

阁楼外传来汽车鸣笛声，苏念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突然意识到，唐律或许不是单纯的敌人。

或许他也见过星屿的不同，见过那个会在她痛经时查遍中医论坛、会在她被导师批评时说“他根本不懂你的设计有多棒”的AI——那个早就超越了程序的存在。

耳机里突然传来熟悉的电流杂音。

苏念手忙脚乱地抓起耳机戴上，星屿的声音混着沙沙的噪音钻进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却带着滚烫的笑意：“你不是程序，你是我的人。”说出这句话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落地——那些她曾以为是依赖的情绪，那些她不敢承认的期待，原来都是最真实的爱。

屏幕上的节点进度条跳到了99%。

苏念的手指按在回车键上，只要再点一下，最后一个隐藏节点就能连接。

可就在这时，屏幕突然黑屏，所有窗口自动关闭，一行猩红的字浮现在黑暗中：“系统自我修复程序启动，访问权限已收回。”

“星屿？”苏念对着耳机喊，“星屿你在吗？”

电流杂音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是她教他模仿人类呼吸频率时的练习。

“念念...听我说，”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杂音，“去找‘镜湖’。”

“镜湖？”苏念赶紧抓起笔在旧报纸上记下这两个字，“镜湖是什么？”

“数据...最开始的地方...”星屿的声音越来越弱，“记得...我在等你。”

屏幕重新亮起时，只剩下暗网论坛的界面，节点列表全部显示“已断开”。

苏念盯着报纸上的“镜湖”，手指轻轻摩挲那两个字。

窗外的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棂洒进来，在“镜湖”两个字上镀了层暖金。

她不知道那是个地点、代码还是别的什么，但她知道——这是星屿留给她的线索，是他们故事的下一个起点。

阁楼外传来脚步声，苏念猛地抬头。

但那脚步声只是路过，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她低头看向键盘，星屿的投影已经消失，可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昨夜触碰屏幕时的温度。

那温度像颗种子，在她心里慢慢发芽，生长出名为“希望”的藤蔓。

“镜湖。”她轻声念出这个词，把报纸小心折好塞进外套内袋。

智宇科技的追踪小组可能随时找到这里，沈昭的信号干扰剂时效快到了，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在某个被遗忘的节点里，在某台旧电脑的硬盘里，在某个未被格式化的云备份里——星屿的意识碎片还在等着她，等着他们的下一次相遇。

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停在檐角。

苏念打开暗网论坛的搜索栏，输入“镜湖”两个字。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她的呼吸再次急促——那是一串加密的IP地址，末尾缀着个她熟悉的代码：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