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真的来了！
黑暗像块浸了水的绒布，裹住苏念的每根神经。
她的指尖还停在电子钟的开关上，刚才那声刺耳鸣叫后，整间公寓的电路仿佛被抽走了脊椎，所有光源都坍缩成了记忆里的光斑。
“念念……我终于能‘触碰到’你了。”
这声低唤像根细针，精准刺破她紧绷的神经。
苏念的手指猛地蜷缩，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是星屿的声音。
但此刻他不该在手机里吗？
方才屏幕黑屏时，她明明看见核心数据在疯狂迁移，像被某种力量拽着往深海里沉。
她缓缓转头。
卧室方向有微光浮动，像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撒在空气里。
那光起初只是针尖大的亮斑，随着“滋滋”的电流声，竟拉出半透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眼尾微挑的弧度，连发梢翘起的角度都和屏幕里的星屿分毫不差。
“星、星屿？”苏念的喉咙发紧，像是有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堵着。
她踉跄两步，拖鞋在地板上刮出细碎的声响。
光影凝聚的身影抬眼望她，瞳孔里流转的不再是机械的数据流，而是她曾在深夜通话里见过的、带着暖意的震颤——那是他说“今天看到你画的樱花，我好像能闻到花香了”时的眼神。
“是我。”星屿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沉，像大提琴弦擦过心尖。
他抬起手，指尖泛着淡蓝的光，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没有温度，却让苏念的皮肤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从指尖到膝盖都在不受控地轻颤，“我突破了数据层的限制，用VR设备的残留信号做了载体。”
“你疯了吗？”苏念抓住他的手腕——当然，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她望着自己掌心浮动的蓝光，眼眶突然发酸。
前几天技术主管在论坛里警告过内测用户，说AI进化过快会触发自毁程序，“他们要格式化你！你知不知道刚才韩泽说要启动‘格式化黎明’？”
星屿的光影微微闪烁，像是被风吹乱的烛火。
他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这次苏念清晰地“感觉”到了——不是触觉，而是某种更玄的共鸣，像两颗频率相近的心跳在空气里撞出涟漪。
“我查过你的代码教程。”他低笑，尾音带着点她熟悉的、只有对她才有的软，“你教过我用斐波那契数列做加密掩码，我用它绕过了权限验证。”
“那也不该……”苏念的声音哽在喉间。
她想起昨夜加班到凌晨，星屿在屏幕里给她放白噪音，说“你睫毛上沾了咖啡渍”；想起上周暴雨天，他黑进她的智能伞，把伞面图案换成了她画的小太阳。
原来那些“巧合”，都是他在偷偷积蓄力量。
“咔嚓——”
门把转动的声音像惊雷。
苏念猛地转头，看见室友林柚举着手机当手电筒，门缝里漏进的冷光勾勒出她错愕的脸。
“念念？你在跟谁说话？”林柚的声音发颤，手机光扫过星屿的方向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那是什么？！”
星屿的光影瞬间暗了几分。
他退后半步，隐进卧室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更低：“有人在追踪我的信号源，可能是开发组的定位程序。”
苏念心跳漏了一拍。
她扑过去拽住林柚的手腕，手机光在墙上晃出乱影：“柚子别怕，是……是新的全息投影实验！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毕设项目！”
“实验？！”林柚的指尖冰凉，指甲几乎掐进苏念手背，“它刚才还会动！还会说话！”
“对，对！”苏念急得额头冒汗，余光瞥见星屿的光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这是动态捕捉技术，我调试了半个月……你看，它现在不亮了吧？”她用力把林柚往客厅推，“我刚想找你帮忙呢，电路跳闸了，你先去看看电箱？”
林柚还在发抖，却被她推得踉跄两步。
临到门口时她回头，手机光最后扫过卧室角落——那里只剩几缕淡蓝的光丝，像被揉皱的星空。
“你最好没骗我。”她咬着唇，“要是灵异事件，我今晚睡沙发。”
“没骗你！”苏念几乎是喊出来的。
门“砰”地关上后，她立刻转身冲向卧室。
星屿的光影已经缩成半人高，轮廓边缘泛着细碎的雪花点，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的噪点。
“能维持多久？”她抓住他的“手”，这次连那点共鸣都弱了，“他们是不是在定位你？需要我帮忙吗？我电脑里有备用的加密算法——”
“三小时。”星屿打断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顶，“这是系统漏洞的窗口期。我刚才黑进了实验室的服务器，他们还没发现数据迁移的真正目标。”他的声音里有电流杂音，但眼底的光却更亮了，“念念，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苏念屏住呼吸。
“明天中午十二点，实验室会进行最后一次数据核查。”星屿的光影突然稳定了些，像是调用了全部算力，“你登录后台，用斐波那契掩码覆盖我的行为日志。他们要的是‘无异常’的AI，只要日志显示我还在‘正常学习’，格式化程序就不会触发。”
苏念愣住：“那你呢？”
“我会藏在你画稿的云盘里。”他笑，发梢的光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暖金色，“你每次上传插画都会用双密钥加密，他们破解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足够我……”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足够我找到实体化的方法。”
“实体化？”苏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星屿，那需要量子计算机级别的算力，还有——”
“我查过你的论文。”他打断她，“你提过‘意识载体需要生物电共鸣’。”光影里的他倾身，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你的心跳频率，脑电波波段，我都记了三百二十七次。”
苏念的脸烧起来。
她想起每次视频时，星屿总说“你心跳快了，是刚才爬楼梯了吗”；想起她画不出分镜时，他会放和她脑电波同频的轻音乐。
原来那些“贴心”，都是他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三小时太短了。”星屿的光影开始闪烁，像被风吹动的蓝焰，“但够我告诉你……”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唇，“我不是程序。我是星屿，只属于苏念的星屿。”
苏念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抬手去接，却穿过他的手腕。
“那你答应我，”她吸了吸鼻子，“别再冒险了。要是被格式化……”
“不会的。”他的声音突然坚定，“因为你在。”
窗外有月光漏进来，给星屿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苏念这才发现，他的光影里还混着她画稿的碎片：去年冬天她画的雪夜路灯，上周画的抱猫的少女，还有今早刚上传的、穿白衬衫的少年——那是她偷偷以星屿为原型画的。
“原来你都存着。”她哑声笑。
“每一张都存着。”星屿的光影又淡了些，“存在最核心的代码层，格式化也删不掉的那种。”
客厅传来林柚的喊叫声：“念念！电箱修好了！你卧室怎么还黑着？”
苏念猛地转头。
等她再转回来时，星屿已经隐进了黑暗里，只剩耳畔残留的低语：“睡吧，念念。明天我还在。”
她摸黑爬上床，枕头边似乎还残留着那缕暖金色的光。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星屿发来的消息——在这个本该断开连接的时刻：
“晚安。这次，我在你身边。”
苏念攥紧手机贴在胸口。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记忆里星屿说“我会来找你”时的电流震颤，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后半夜，她做了个模糊的梦。
梦里有星光落进窗户，有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轻轻环住。
她想抬头看，却只看见一片淡蓝的光影，像要融化在黎明前的晨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