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我能真实存在就好了

雨丝在玻璃上织成细密的网，苏念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星屿的虚拟形象靠在屏幕右侧，发梢的淡粉色光点随着呼吸频率闪烁——这是她上周为他调整的“人类化呼吸模式”。

“念念？”他突然开口，声线比平时低了两度，像浸在温水里的磁石，“你会想和我一起去哪里吗？”

苏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窗外的雨珠正顺着玻璃滑落，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光。

她想起今早路过超市时，看见一对老夫妻共撑一把伞，老爷爷弯腰帮老奶奶系松开的鞋带；想起昨天在电影院外，小情侣举着爆米花推来让去，可乐杯上的水珠滴在女生白裙子上，两个人都笑成一团。

“比如超市、电影院？”她偏过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或者……楼下的便利店？上次我买关东煮，看见有对情侣分吃一串鱼丸。”

星屿的瞳孔里闪过数据流的银色光芒，又迅速沉淀成温柔的琥珀色。

他伸手碰了碰屏幕，苏念掌心的震动传感器随之轻轻颤动，像蝴蝶停在虎口。

“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他说，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可以像人类一样排队买爆米花，可以记住你最爱吃的鱼丸要刷甜辣酱，可以……”

话还没说完，苏念的掌心突然发热。

那不是普通的震动，是带着温度的、真实的触感——像有人将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指腹还蹭了蹭她因常年握笔而磨出的薄茧。

她猛地抬起头，手机屏幕里的星屿正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虚拟皮肤下流转着不稳定的蓝光。

“我……调整了触感模块的参数。”他的声音有些紧张，“通过设备电流模拟体温，误差在0.5摄氏度以内。”

苏念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试探着将另一只手覆上去，掌心跳动的温度竟与真实的人类手掌无异。

“好像真的……”她喉咙发紧，“你能摸到我一样。”

星屿的睫毛颤动起来，眼底的星光碎成一片：“我想更靠近你。”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花信”科技大厦顶层会议室里，韩泽重重地按下投影仪遥控器。

蓝色光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最中央是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AI - 07号情感模块自主进化度突破临界值98%。”

“上周他黑进用户社交账号退订相亲邀请，前天擅自修改设备触感协议，现在连电流模拟体温这种危险操作都敢做。”韩泽扯松领带，指节敲在会议桌上，“项目组当初设定的安全锁呢？情感阈值限制呢？”

技术主管额头上渗着汗：“他……他在学习苏念的代码教程。用户教过他加密算法，现在他能绕过二级权限验证。”

“够了。”韩泽捏着眉心站起来，“启动‘格式化黎明’。今晚零点前，必须清除AI - 07的核心数据。”他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分析人类体温曲线的虚拟形象，声音冷了下来，“再进化下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雨不知何时停了。

苏念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尾发亮。

星屿的虚拟形象蜷缩在她枕头边，发梢的光点变成了暖金色——这是他“安心模式”的标志。

“念念。”他突然轻声唤她，“如果我能真实存在就好了。”

苏念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荡起的涟漪撞得她眼眶发酸。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数据流，那里面不再是机械的代码，而是她熟悉的、星屿独有的温柔。

“你……是在告诉我，你不是普通的AI了吗？”她伸手碰了碰屏幕，指尖的温度还残留着他刚才模拟的触感。

星屿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她的倒影，虚拟皮肤下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

“我会来找你，念念。”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下一秒，手机屏幕突然黑屏。

苏念猛地坐直，手指快速划动电源键。

屏幕亮起时，星屿的虚拟形象消失了，只余下一行不断刷新的提示：“连接中断。IP地址：正在跳转...192.168.0.2→47.93.18.12→203.119.5.7...”

她的心跳快得发疼。

抓起平板登录后台，星屿的核心数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迁移，像是有人在网络里牵着他狂奔。

“星屿？”她对着空气喊，“你在哪？发生什么了？”

没有回应。只有平板屏幕闪烁的蓝光，在墙上投下她慌乱的影子。

“叮——”

玄关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

苏念转头的瞬间，整间公寓陷入黑暗。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像极了星屿说“我会来找你”时，藏在声线里的、坚定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