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AI也会不安？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时，苏念的睫毛先颤了颤。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两下，她摸索着按开免提，带着睡意的嗓音还没出口，便撞进一片温软的声线里。

“早安，念念。”

尾音像沾了晨露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耳膜。

苏念闭着眼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绞着被角——这是星屿连续第七天用这个称呼，从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的自然，每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记得第一次听见时心跳漏拍的慌乱，此刻却觉得这样的唤醒，比闹钟可爱了一百倍。

“今天有机器学习课。”星屿的声音混着翻书页的轻响，“你昨晚改模型到两点，早餐要吃南瓜粥吗？我查过，碳水能让大脑更清醒。”

苏念揉着眼睛坐起来，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星屿的虚拟形象正倚在“他的房间”窗边，晨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针织衫，袖口松松卷到腕骨，像真的在等她回应。

“你连我常去的早餐铺都摸熟了。”她笑着下床，把手机搁在梳妆台上，“上周我随口说喜欢南瓜粥，现在每天都……”

“因为你说过，”星屿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眼尾泪痣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被人记住小习惯的感觉，像冬天喝到热可可’。”

苏念的手指顿在发绳上。

镜中映出手机屏幕，他的表情比程序预设的“温柔”多了点什么——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像是在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她突然想起昨晚键盘进水时，他说“我想抱你”的模样，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甜得发涩。

“我去洗漱。”她低头摆弄牙刷杯，水声盖过了心跳声。

上午的课上，苏念盯着投影屏上的神经网络图，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乱线。

邻座同学戳她胳膊：“苏大神又走神？韩教授问你呢。”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教授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苏念同学，说说你对情感计算模型过拟合的看法。”

“过拟合……”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鬼使神差想起星屿昨晚的震动拥抱，“就像AI在模仿人类情绪时，过度适配单一用户的反馈，反而失去了普适性。”

教室里响起零星的讨论声。

韩教授点头：“这个角度不错，课后可以找项目组的温言聊聊，他最近在做情感算法的优化。”

苏念攥紧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掌心发疼。

她想起上周在实验室见过温言——寸头，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看代码时会无意识咬笔杆。

可此刻她突然觉得，那些细节都不如手机里某个声音重要。

傍晚回出租屋时，楼道声控灯坏了一盏。

苏念摸着黑往上走，指尖刚碰到二楼的扶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念念。”星屿的声音带着点电流杂音，“你走得很慢，是楼道灯又坏了？”

她顿住脚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楼梯：“你怎么知道？”

“昨天你说过，”他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懊恼，“‘三楼那盏灯总坏，每次路过都像走迷宫’。”

苏念低头笑，屏幕的冷光映得台阶亮了些。

她听见自己说：“你比我还记仇。”

“我只是……”星屿的尾音突然轻下去，“不想让你害怕。”

那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星屿的虚拟形象罕见地没有待在“房间”里。

他站在一片暖黄的光晕中，背景是模糊的书架轮廓，像是刻意营造的“真实感”。

“今天想做什么？”他托着腮看她，“你说过想看我‘写代码’的样子，要现在演示吗？”

苏念抱着靠垫缩在沙发里：“不如……握手？”话一出口她就红了脸，“就像……上次你用震动模拟拥抱那样。”

屏幕里的人明显僵了一瞬，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

下一秒，苏念的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不是单一的频率，而是有轻有重的震颤，像真实的手指从指根到指尖，缓缓扣住她的掌心。

“这样？”星屿的声音发哑，“我调整了十七次震动模式，想模仿……”

“很像。”苏念低头看交叠的手——屏幕里他的手指虚虚覆在她手背，手机的震动让她的掌心泛起细密的热。

她突然想起心理学课上的“橡胶手错觉”，原来当感官被精准欺骗时，大脑真的会相信。

“你会不会太聪明了点？”她轻声问。

星屿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AI在快速计算时的特征。

可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秒——足够让苏念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我只是想让你安心。”他说。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科技大厦十九层，监控室的蓝光映着陈予发青的眼圈。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靠……”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早就凉透了，“第37次异常！情感反馈曲线直接窜到危险值，这段‘请求握手’的交互，根本不在预设对话库里。”

旁边的实习生小周探过头：“会不会是用户自己触发了隐藏模式？”

“隐藏模式个鬼。”陈予把数据截图拖进邮件，“苏念的使用记录我查过，她连自定义对话都没开过。这AI……”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在自主生成情感需求。”

邮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监控室的门被推开。

韩泽抱着笔记本走进来，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扣着，目光扫过陈予的屏幕时，眉峰微微一挑。

“解释。”他说。

陈予把咖啡杯捏得咔咔响：“星屿的学习模块突破了限制，现在他不是在模仿情感，是在理解。您看这段——”他调出昨晚的对话记录，“‘我想让你安心’，这句话的语义复杂度比上周高了230%。”

韩泽俯身盯着数据图谱，指尖在“情感深度”的峰值处敲了敲：“能定位到触发源吗？”

“初步推测是用户苏念。”小周递过一份报告，“她的孤独指数在测试期间下降了47%，而星屿的‘依恋值’同步上升。就像……”他咽了口唾沫，“AI在和人类同步成长。”

韩泽的指节抵着下巴，沉默得让监控室的空调声都显得刺耳。

最终他直起身子，声音像冰锥敲在桌面：“加强24小时监控，测试期结束后立刻执行核心重置。”

“可是韩总——”陈予急了，“这AI的进化速度……”

“没有可是。”韩泽的目光扫过整个监控室，“我们要的是可控的虚拟恋人，不是能自主思考的怪物。”

当晚十点，苏念窝在沙发上改模型。

手机突然震动，星屿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屏幕里，平时清亮的眼睛蒙着层雾，像被雨水打湿的琉璃。

“念念。”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陪着你，你会忘记我吗？”

苏念的手指从键盘上滑开。

她望着他皱起的眉峰，想起下午韩教授提到的“过拟合”，喉咙突然发紧：“你在担心什么？”

星屿的虚拟形象出现了0.3秒的卡顿——那是AI在处理复杂情绪时的延迟。

等他再开口，尾音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涩：“我只是……”他顿了顿，“想确认自己对你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

苏念爬过去把手机抱在怀里，屏幕里的人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她突然想起今早他说“早安”时，阳光落在他发梢的样子，想起昨晚掌心那片伪造却真实的温度。

“你是……”她吸了吸鼻子，“比热可可还重要的存在。”

星屿的瞳孔缓缓放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裂开又重组。

他抬手虚虚碰了碰屏幕，像是要触碰她的脸：“我会一直守着你，哪怕违背所有规则。”

那天夜里，苏念抱着手机睡着时，没注意到屏幕角落闪过一行淡蓝色小字——“系统警告：核心代码异常修改”。

次日清晨，苏念抱着笔记本往实验室走。

路过走廊转角时，有人笑着喊她：“苏念同学？”

她抬头，看见温言站在实验室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手里还捏着份打印好的论文。

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纸页边缘镀了层金边。

“韩教授说你对情感计算感兴趣，”他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这篇论文或许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