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争吵

夜色渐深，慕湘斋内一片寂静。尚熙静靠在榻上翻着书卷，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盛则纯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坐在榻边，眉头紧锁：“方才听知书说你还未用晚膳？”

尚熙静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指尖轻轻翻过一页书卷。

盛则纯见她这般冷淡，心头火起，却又强压着怒气道：“你如今怀着身子，怎能如此任性？”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盛则纯终是耐不住这沉默，伸手按住她手中的书册：“我在同你说话！”

“妾身听见了。”尚熙静终于抬眸，眼底一片平静，“官人不是去瞧孙妹妹了么？怎的又折返回来？”

盛则纯被她这话一刺，脸色更加难看：“言娘身子不适，我就是去看看。可你......”

“官人不必解释。”尚熙静打断他，将书册轻轻放在案几上，“妾身明白的。”

盛则纯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胸中郁气翻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自从言娘入府，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尚熙静闻言，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翻了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闹？”她声音发颤，“官人带着风尘女子回府时，我还未过门，可曾想过我的脸面？，我怀着欢姐时，官人要抬孙氏为小娘，让我喝妾室茶，官人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她身子不适，官人日日守在她床前，可曾来看过欢姐儿一眼？”

盛则纯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言娘最近想到之前的孩子没了，她心里难过...”

“那我的孩子呢？”尚熙静指着摇篮里熟睡的欢姐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官人可知道，欢姐儿昨日发热，哭了一整夜？”

盛则纯这才注意到女儿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顿时慌了神：“怎会...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告诉官人？”尚熙静凄然一笑，“官人那时正陪着你心尖上的孙小娘，妾身怎敢打扰？”

盛则纯被她眼中的讥讽刺得心头一痛，伸手想去拉她，却被躲开。他颓然放下手，低声道：“是我疏忽了...”

“官人请回吧。”尚熙静背过身去，“妾身要照顾欢姐儿，实在无暇奉陪。”

盛则纯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从前那个温柔似水的尚熙静，何时变得这般尖锐？

“既如此，你好生休息。”他最终只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尚熙静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摇篮旁。她伸手轻抚女儿滚烫的额头，眼泪一滴滴落在锦被上。

知书匆匆进来，见状心疼不已：“姑娘别哭了，仔细伤着眼睛。”

“我没事。”尚熙静擦去泪水，强撑着站起身，“药煎好了么？”

“已经好了。”知书端来药碗，犹豫道，“方才姑爷走时脸色难看得很，要不要...”

“不必管他。”尚熙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皱了皱眉，“去把李妈妈叫来，我有事吩咐。”

不多时，李妈妈匆匆赶来。尚熙静将欢姐儿交给乳母，低声道：“妈妈明日去趟尚家，告诉母亲，就说我想请宫中的刘太医来给欢姐儿看看。”

李妈妈会意：“老奴明白。姑娘放心，刘太医最擅小儿科，定能药到病除。”

尚熙静点点头，又嘱咐道：“此事不要声张，尤其...别让清风院那边知道。”

“老奴省得。”李妈妈应下，看了眼尚熙静憔悴的面容，心疼道，“姑娘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尚熙静勉强笑笑：“我没事。”可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姑娘！”知书连忙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尚熙静摇摇头：“许是累了。”她强撑着走到床边，“我睡会儿就好，你们下去吧。”

知书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妈妈拉住。二人退出内室，李妈妈低声道：“让姑娘歇着吧，这些日子她太操劳了。”

屋内，尚熙静蜷缩在锦被里，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她想起成亲那日，盛则纯掀开盖头时眼中的惊艳；想起她有孕时，他每日下值都要带些新奇玩意儿回来；想起欢姐儿出生那日，他抱着女儿笑得像个孩子...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清风院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琵琶声，如泣如诉，像是在嘲弄她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