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宠手段
慕湘斋内，烛火幽幽。尚熙静靠在床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锦被上绣的缠枝莲纹。知书端着药碗进来时，见她神色怔忡，不由放轻了脚步。
“姑娘，该喝药了。”知书将药碗递过去，尚熙静接过，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
这药苦得厉害，可她连蜜饯都没要，只是将空碗搁在床边小几上。
“欢姐儿今日可乖？”尚熙静问道，声音有些哑。
知书忙道：“姐儿乖得很，乳母说一顿能吃小半碗米糊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个荷包，“这是今儿夫人命人送来的长命锁，说是给姐儿戴着保平安的。”
尚熙静接过那赤金镶玉的锁片，指腹抚过上头刻的“长乐安康”四字，眼底终于有了些暖意。“母亲有心了。”她将锁片放回荷包，“收起来吧，等姐儿百日再戴。”
知书应了声，正要退下，忽听外间传来脚步声。珠帘一挑，盛则纯走了进来。他穿着件靛青色直裰，发梢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显然是刚从外头回来。
“官人。”尚熙静撑着要起身，盛则纯快走两步按住她肩膀：“你躺着便是。”他在床沿坐下，看了眼空药碗，“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尚熙静浅浅一笑：“劳官人挂念，已经好多了。”她目光扫过他衣襟上沾的一点胭脂，笑意未变，“官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盛则纯轻咳一声：“来看看你和孩子。”他顿了顿，“孙氏那边...她身子不适，我方才去瞧了瞧。”
知书在一旁听得心头火起，正要开口，却被尚熙静一个眼神止住。“孙妹妹怎么了？可要请大夫？”尚熙静语气关切，仿佛真心实意。
“不必，已经请过府医了，说是染了风寒。”盛则纯说着，目光游移，不敢与她对视。
尚熙静点点头：“那便好。官人也要当心身子，春寒料峭，最容易着凉。”她说着掩唇轻咳两声。
盛则纯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不由愧疚：“你...你好生将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
“官人放心，妾身省得的。”尚熙静温顺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屋内一时静默。盛则纯坐立不安，半晌才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起身欲走。
“官人。”尚熙静忽然唤住他，“欢姐儿还没见过父亲呢，官人要不要去看看她？”
盛则纯脚步一顿，回头见她眼中隐隐带着期盼，终究不忍拒绝：“...好。”
乳母将睡着的欢姐儿抱来。小丫头裹在杏黄色襁褓里，脸蛋红扑扑的，小嘴时不时咂巴两下，可爱得紧。
盛则纯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生疏却温柔。
“她像你。”盛则纯低声道，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脸颊。
尚熙静眼眶微热：“官人说笑了，姐儿的眉眼分明像极了你。”
盛则纯看着怀中女儿，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这是他的骨肉，是他和尚熙静的血脉相连。而孙言姬...他闭了闭眼，将孩子交还给乳母。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匆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知书气得直跺脚：“姑娘！姑爷这也太...”
“慎言。”尚熙静打断她，神色平静得可怕，“去打盆热水来，我要净面。”
知书只得咽下满腹牢骚，转身出去。尚熙静独自靠在床头，望着摇曳的烛火，眼中一片冰凉。
清风院内，孙言姬正对镜梳妆，听闻脚步声，她立刻躺回床上，作虚弱状。
盛则纯进来时，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心疼：“怎么还不睡？”
孙言姬泫然欲泣：“妾身害怕...方才做了噩梦，梦见官人不要妾身了...”
盛则纯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胡说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孙言姬顺势靠进他怀里，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官人去看大娘子了？”她声音娇软，带着几分委屈，“大娘子有姐儿陪着，妾身却只有官人...若当初那个孩子......”
盛则纯身体一僵，想起尚熙静憔悴的面容和女儿乖巧的睡颜，心头莫名烦躁。他轻轻推开孙言姬：“你身子不适，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今晚宿在书房。”
孙言姬愕然，待要挽留，盛则纯已经大步离去。她气得将枕头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尚氏！好手段！”
翌日清晨，尚熙静刚用过早膳，知书就急匆匆进来：“姑娘，孙小娘来请安了。”
尚熙静挑眉：“哦？她不是病着么？”略一思索，“请她进来吧。”
孙言姬今日穿了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了支银簪，看上去弱不禁风。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大娘子请安。”
尚熙静含笑让她坐下：“妹妹身子不适，何必多礼。”
孙言姬低头绞着帕子：“妾身昨夜惹官人忧心，实在过意不去，特来向大娘子请罪。”
尚熙静眸光微闪：“官人昨夜是在我这儿看了欢姐儿才走的，何来请罪一说？”她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倒是妹妹，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若是过了病气给官人，那才真是罪过。”
孙言姬脸色一白，正要辩解，忽听外头传来欢姐儿的哭声。尚熙静立刻起身：“姐儿醒了，妹妹自便。”说着匆匆往内室去了。
孙言姬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原想来示威，却反被将了一军。
听着内室传来的婴啼和女子温柔的哄慰声，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我们走着瞧。”她低语一声，甩袖离去。
内室里，尚熙静抱着女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欢姐儿在她怀里渐渐止了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忽然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尚熙静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轻声道：“欢姐儿乖，娘亲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咱们。”
窗外，一树梨花正开得灿烂。春风拂过，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温柔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