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夏菱浮水(续)
《心镜四季》第三卷:炽热之夏 第五百一十一章:夏菱浮水(续)
五、菱塘夜思——墨色里的境与心
入夏的夜来得迟,塘边的虫鸣织着网,林深提着马灯坐在木桥上,灯影落在水面,和菱叶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撒在浊塘里的碎墨。他翻开画夹,白天画的《夏菱浮水图》还留着墨香,叶盘的绿、菱角的褐、塘水的灰,在灯影下竟比白天更显沉实——他忽然发现,白天刻意避开的浊塘重墨,此刻倒成了菱叶轻绿的最好衬底,像他这些年藏在“断臂”背后的劲,若没有那些沉的痛,哪能显出此刻握笔的稳。
马灯的光晃了晃,照见水下几尾小鱼从菱茎间游过,尾鳍扫过菱须,漾开的波纹把灯影揉成碎银。林深想起周教授生前常说的“画水先懂水,懂水先懂浮与沉”,那时他总嫌塘水浊,画的时候总想着加些亮白调淡,可今晚看着这墨色的塘,才懂浊水里藏着的是包容——容得下焦枯的芦苇,容得下浮着的菱,也容得下他那些画砸了的稿、握不住笔的夜。
他从画夹里抽出张空白宣纸,借着马灯光,蘸了浓墨往纸上落——没先画菱,倒先勾了塘边的焦芦苇,线条比白天更粗,断茬处留了飞白,像被夜风吹得发颤;接着调了灰褐铺塘水,在墨色里加了点淡绿,像菱叶映在水里的影;最后才用浅绿画菱叶,叶盘只画了三两片,却在叶背藏了点紫红,像藏在墨色里的光。画完时,天已微亮,塘边的老吴已划着筏子准备放鸭,看见他手里的画,说:“这画里有夜的静,也有菱的活,比白天那幅更像咱这塘。”
六、菱香破境——画里的韧与真
第二天午后,陈砚之带着几位画评人来塘边,手里还拿着林深之前送他的《岩下护蕨》稿。“之前总有人说你画的东西太‘土’,太沉,今天带他们来看看你这菱塘。”陈砚之指着塘里的菱,又指了指林深画夹里的夜画稿,“你这画里的菱,不是飘着的,是扎了根的——哪怕根在浊水里,也能结出甜菱角,这才是真的活。”
一位戴眼镜的画评人接过画稿,指着塘水的墨色说:“以前总觉得你刻意用焦、用枯,是为了博同情,现在才懂,那些沉的墨里藏着的是劲——像这菱,不跟清水比亮,只在自己的塘里活出样,这才是画画该有的‘不迎合’。”林深听着,想起自己第一次用独臂画完整幅菱塘时,手腕肿得像馒头,当时苏河劝他歇几天,他却偏要再画一张,不是犟,是怕一歇,那股从痛里攒的劲就散了。
画评人走后,苏河提着刚煮好的菱角过来,说:“老吴说今天的菱最甜,特意留了一筐。”林深剥了颗,咬在嘴里,甜汁里带着点塘水的清,忽然想起自己画里的菱——原来他画的从来不是菱,是自己:在浊塘般的困境里,不沉、不飘,借着一点劲,浮着、长着,最后结出属于自己的实。
他把那颗菱角的壳放在画稿旁,壳上还沾着点塘泥,像在提醒他:画里的菱要沾着塘泥才真,人生的劲要带着痛才韧。接着他打开画夹,调了新墨,准备画幅《菱塘夜话》——这次他没避塘水的浊,没避芦苇的焦,反而把那些沉的、痛的,都揉进了画里,因为他终于懂了:真正的身残志坚,不是把痛藏起来,而是把痛酿成劲,像这菱,把浊水的包容,变成了自己的甜。
七、菱籽留盼——夏末的承与续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过后,塘里的菱角开始老了,叶盘边缘泛了黄,老吴忙着采最后一茬菱,说要留着菱籽明年种。林深坐在木桥上,看着老吴把菱籽装在布袋子里,摊在塘边的石板上晒,阳光照在籽上,泛着浅褐的光,像撒在石板上的小元宝。
“明年春天把籽撒在塘里,不出两个月,又是一塘菱。”老吴擦了擦汗,把几颗饱满的菱籽递给林深,“你画画也一样,现在的画是菱,将来的劲是籽,留着,总有再长的时候。”林深接过菱籽,放在手心里,籽壳硬得像小石子,忽然想起自己画夹里那些没画完的稿、写满批注的纸,那些不也是他的“菱籽”——藏着痛,也藏着盼,等着某天能在新的画里发芽。
他打开画夹,在之前的夜画稿旁,画了几颗菱籽,用淡褐点染,壳上留了点浅白,像阳光晒过的痕。旁边写了段话:“菱浮浊塘,籽藏壳里;人走难路,劲藏心里。夏去秋来,籽落塘泥,来年再长,又是一塘绿。”写完时,晚风拂过塘面,最后一片菱叶飘落在水面,却露出了叶下藏着的几颗小菱籽,像在应和他的话——痛会过去,劲会留下,只要敢等、敢熬,再浊的塘,也能等来回绿的夏。
走的时候,林深把那几颗菱籽装在画夹的小袋里,和之前的草籽、干苔藓放在一起,像藏着一整个夏天的劲。塘边的老吴还在晒菱籽,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菱塘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没画完的画——画里有浊塘的沉,有菱的活,也有每个在难里熬着、长着的人,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