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千纸鹤的归途

林野握着方向盘，眼神紧绷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后视镜里，他看到白栀子的脸色愈发苍白，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攥着那只千纸鹤。

车子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口，林野对白栀子一边减速一边低声说：“刚才收到音讯，顾晨他在那间布满古怪仪器和地球古董家具的屋子等你。”

白栀子没听懂，却没时间问。她只知道，他口中的“奇舍”是顾晨要她来与林野见面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这间屋子——奇舍，穿过玻璃窗，在那些奇形怪状的仪器和老式木柜之间来回折射。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药香，那是一种能提神醒脑的特殊香气，是某种实验室里才会有的气味，又混着老木头的陈旧气息。

白栀子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千纸鹤，她不敢进来。翅膀上的“03”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是什么密码，又像是她在心中某个即将揭晓的答案。

屋内安静得就只有仪器发出细微的嗡嗡作响。顾晨背对着她，站在一台发着蓝光的仪器前，灵边的机械手臂正缓缓移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轨迹。

他像是没听见她进来，动作也没有停顿。

白栀子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出生就被亲生妈妈注入试剂的事？”

话音一落，机械臂突然停住了。

顾晨的手指还在控制面板上，却没有再动。

白栀子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檀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继续说：“当年在医院顶楼，你是不是也在场？”

顾晨终于开口，声音很低，低得像蚊子叮：“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白栀子咬着牙，把千纸鹤重重地摔在桌上，直指“03”，说：“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三号实验品吗？”

顾晨看着桌上的千纸鹤，目光有些失去焦点。

他伸手拿起它，轻轻抚平被捏皱的翅膀，指尖摩挲着那串荧光数字，仿佛那是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研究表示，你母亲留下的笔记簿，那里有一份提到过三情米的样本。”顾晨缓缓开口，语气截然不同，既平静也带着一丝沉重，“她说，那个实验本该是用来中和情绪波动的试剂，却意外抑制了情感反应。她后悔了，却来不及停止……所以说这也就是她不想的，天底下哪有自己的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

白栀子盯着他，眼底红红的。昨晚的泪水还没干透，眼角内还挂着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顾晨走近一步，声音轻柔却清晰：“我知道那不是保护，可她以为，那样能让你活得更好一点。”

白栀子冷笑了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保护？就像妈妈用试剂封印我的感情？你说是为了我好，可你知道我这十六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几乎都是痛苦麻痹生活！”

“你知道我连哭都像在完成任务一样吗？你知道我被同学欺负和讥讽玩弄那时候有多难受吗？当我休学了被封闭在阴冷的房间里面你能想象出我当时有多崩溃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几乎失控。

顾晨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白栀子忽然安静下来，低声问：“那些带早安、你好、午休等之类的千纸鹤……是你任务的一部分吗？”

她的眼睛里，有一丝脆弱的期待，像是最后一根稻草，等着让风吹来被风压断。

顾晨的手指收紧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伸向窗边。他拉开窗帘，就是为了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

“最初是任务。”他说，“零爱星的星派差遣我来，本是想研究人类的情感，想让我吸取人类的情感到零爱星我那个星际。我们那里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一切都被量化、分析、模拟。我以为你只是个样本。”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可是当你为一只受伤的麻雀哭了一整晚，当我看见你折千纸鹤时眼睛里要冒出的光……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搞错了。”

白栀子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顾晨转过身，看向她，眼神第一次那么坦诚：“你教会我疼痛不是数据，眼泪不是标本，爱……不需要对照组。”

白栀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抓起那张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顾晨接住了，轻轻展开，抚平。

白栀子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捡起那只千纸鹤，试图重新折好。她的动作笨拙，翅膀没有节奏、没有规律地左歪右扭。

顾晨走过去，站在她身前，伸手掩上她的手背。“让我帮你。”他说。

白栀子没有躲开。就在两人一起折叠那只千纸鹤，门铃突然响起，轻响带着一丝急切。

当他们手指交叠在一起，快完成时，林野冲了进来，喘着气：“马尚史的人找到这里了！”

白栀子猛地站起身，千纸鹤掉在地上。

窗外，隐约可见几个黑影在外面瞬移，就像电影里的闪电小偷一样。

顾晨走到窗边，望向外面，低声说：“他们一来了……我们是时候选择阵营了。”

他回头看向白栀子，眼神坚定：“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白栀子一听，原本骤缓的心跳却突然变得猛烈一些，在心里默默暗数了那么多年，是时候要为自己出口气了。她弯腰捡起这只千纸鹤，随手插入裤袋，微微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就像……”

“就像……就像那些从外面流浪过的千纸鹤……”

“它们也能回到我那个温暖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