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里的新生

秋分这天，花房的向日葵突然集体朝着东方倾斜。楚棠蹲在新长出的幼苗旁，发现年轮上的纹路又深了几分，"楚棠"与"裴夜"的刻痕缠绕着向外延展，像两棵共生的树。裴夜拿着修表工具走过来，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年轮上，光斑随着工具的晃动轻轻跳跃。

"快看这个。"楚棠指着年轮边缘新冒的嫩芽，上面竟长着细小的齿轮状叶片，"像是时光罗盘的微缩版。"话音刚落，嫩芽突然展开，露出藏在叶心的银色种子，与当年老者从冥界寄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正午时分，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推开店门。她的襁褓里裹着块褪色的红布，里面包着半块生锈的怀表："这是孩子父亲留下的，他是名消防员，牺牲在去年的火场里。"女人声音很轻，指尖划过怀表背面的刻字——那是孩子的预产期。

裴夜接过怀表，发现机芯里卡着片烧焦的向日葵花瓣。清理锈迹时，他在表盖内侧摸到模糊的刻痕，拼凑起来是"等孩子出生，就种向日葵"。楚棠注意到女人手腕上的红绳，与婴儿襁褓的布料是同一块，上面还系着颗小小的向日葵吊坠。

修复工作持续了三天。当怀表重新发出滴答声时，楚棠将那枚银色种子放进表盖夹层。当晚，花房的齿轮叶突然发光，照亮了女人留下的婴儿照片——照片里的消防员抱着向日葵，笑容与裴夜有几分相似。

女人来取表的清晨，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了裴夜腕间的向日葵手链。怀表在阳光下自动弹开，夹层里的种子落在婴儿掌心，瞬间长出细小的嫩芽。女人惊讶地发现，嫩芽的叶片上浮现出消防员的虚影，正温柔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他说过，要亲手给孩子做个向日葵摇铃。"女人的眼泪落在嫩芽上，"现在......他做到了。"楚棠递过早已准备好的摇铃，那是裴夜用修表剩下的铜料做的，铃舌是片小巧的齿轮，晃动时会发出怀表般的清脆声响。

送走女人后，楚棠在花房开辟了新的角落，专门用来培育从怀表和信件里长出的植物。裴夜则在钟表店的墙上钉了块木板，上面挂满客人送来的感谢卡片——有老人的手写感谢信，有孩子画的蜡笔画，还有青年补全的那幅向日葵油画复制品。

深秋的傍晚，黑袍女人再次来到花房。她不再穿黑袍，而是换了身素雅的衣裙，手里捧着个藤编篮子："冥界的孩子们想要这些。"篮子里是忘川河畔新结的种子，每颗都裹着淡淡的金光，"他们说，想看看人间的向日葵是怎么长大的。"

楚棠接过种子，发现上面印着微小的人脸，都是些从未见过的孩童轮廓。黑袍女人指着花房中央的年轮："这些是轮回中带着遗憾的小灵魂，你们的花房成了他们观察人间的窗口。"她轻轻触碰年轮，"等他们准备好，就会顺着这些纹路，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生。"

深夜，楚棠和裴夜坐在阁楼的摇椅上。窗外的月光穿过花房，在地板上投下齿轮状的光斑。裴夜翻开新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笔迹与千年前少女的字条如出一辙："年轮会记住所有相遇。"

"你说，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楚棠摩挲着腕间的齿轮手链，那是裴夜用时光罗盘的边角料做的，与他的向日葵手链正好成对。

裴夜握住她的手，将其按在跳动的年轮上："直到这些纹路蔓延到时光尽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或者，直到最后一颗向日葵种子发芽。"

天快亮时，花房的齿轮叶突然剧烈震颤。楚棠和裴夜跑下楼，看见年轮上的嫩芽已经长成藤蔓，缠绕着时光罗盘向上攀爬，每片叶子都对应着一个被修复的故事——有小女孩抱着发光的布偶熊，有青年在画前落泪，有年轻母亲摇着向日葵铃铛......而在藤蔓顶端，新的种子正在悄然孕育。

窗外，第一辆晨跑的自行车驶过街道，铃声与花房的怀表声交织在一起。楚棠看着裴夜专注记录的侧脸，突然明白所谓永恒，从来不是静止的时光，而是在年轮的生长里，在新生的希望里，在每个被爱点亮的瞬间里，永远流转下去的故事。

远处，又有人影朝着花房走来，脚步声里带着新的期待。而楚棠和裴夜的刻痕，还在年轮里慢慢生长，像两棵永远不会分开的树，守着这片向日葵花海，守着时光馈赠的所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