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45：逼宫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朱雀门的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像是被人用刀劈开的夜。

红焰舔着城楼的飞檐，成王燕麒的府邸兵甲撞开了宫门。

四百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禁卫军统领王翰站在门内，玄色甲胄在火光里狰狞地闪着银光。

“清君侧，诛奸佞！”

喊杀声撞在宫墙里来回飘荡，不过一个时辰，府兵便如潮水般漫过勤政殿的丹陛。

勤政殿前的广场上，甲胄相撞的脆响、兵刃入肉的闷响、濒死的嘶吼缠在一起，猩红在汉白玉地砖上漫开，像极了那年宫宴上打翻的酒。

成王披着重甲站在阶下，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绣着的蟒纹。

他身后的忠国公拄着染血的长刀喘气，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血沫。

“成王燕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逆。”

皇帝站在勤政殿的殿门边，神情威严临危不乱。

想他从前也是上阵杀过敌军的将军，这样的场面，还吓不到他。

“谋逆？这不就是父皇想要看到的吗？”

成王的声音嘶哑，眼底的红血丝比甲胄上的血还深。

自古天家无父子，谁还不是为了权势地位在谋划算计？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如今刀已出鞘，再无回头路。

突然，宫门外传来震耳的马蹄声，北府军的铁骑踏碎了宫门前的月光。

统领林放勒住马缰，银枪直指阶上的成王：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众将士，随我诛杀逆贼。”

铁蹄卷起的血沫被风扬起化为血雾，北府军如一道白虹撞进府兵阵列，广场上的厮杀更烈了。

府兵毕竟是临时募集的乌合之众，哪抵得住北府军的精锐？

成王的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北府军来得这么快，明明......

下一瞬，成王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望向东宫的方向。

不......太子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心计。

“忠国公，带人去抓皇后，就算是死，本王也要拉她陪葬。”

他嘶吼着挥刀砍翻一个冲上来的北府军士兵。

假皇帝严涵本就对成王胆敢谋反一事感到困惑，如今听他提到皇后，再看打着诛杀逆贼的旗号，手下毫不留情的北府军，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皇后，真不愧是能稳坐后位，让他废了这么多功夫，都无法废太子的女人。

救驾？难不成她以为，就凭这个，就能让他放弃废太子？

假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眼神微眯，察觉出其中的问题来。

就连成王都能轻易猜到，背后布局之人是皇后，他作为皇帝，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皇后此举，只怕不只是为了诛杀逆贼，恐怕......

就在这时，西侧的角门突然传来异动。

一群黑衣蒙面人冲破了薄弱的守卫，为首的正是信王世子燕泽，他双眼赤红地朝着皇帝的方向走来。

他身侧的天道社教众个个身手矫健，将他护在中间，几乎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朝着勤政殿前靠近。

“严涵，你这个窃居龙椅的伪帝！”

燕泽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凄厉，

“还我母妃的命来！”

天道社的人显然早有准备，弓箭手射杀了王翰手下的禁军。

成王听见燕泽方才所说，又惊又怒：

“燕泽，你说什么？”

“来人，护驾。”

面对燕泽，假皇帝严涵已然不复之前的淡定。

他没想到，燕泽这个小儿居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嘶吼着，让周围的护卫上前：

“杀了他，给朕诛杀此贼！谁能诛杀此贼，朕赏他黄金千两，官升三品！”

可惜他身边的护卫，早已被北府兵和禁军冲得七零八落，哪还有余力护着他？

殿内传来严涵惊恐的尖叫，夹杂着太监宫女的哭嚎。

广场上，林放的银枪挑飞了忠国公的长刀，老国公重重摔在阶上，咳着血看向成王，眼神里满是绝望。

北府军的士兵已围了上来，长枪的枪尖在火把下闪着致命的光。

成王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

他看着养心殿方向腾起的混乱，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府兵，忽然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无论是北府军的突然勤王，还是燕泽的趁乱杀入，都是早就布好的局，只等着他跳进这滩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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