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仪仗队

从纳水港往星耀人民大学去的路上,麦芒的脚步总透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少年人揣着张铁山塞的烤红薯,一路走一路冒白气,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互助大会流程表——那是他用炭笔在矿道废纸上画的,每个环节旁都画着小小的锤头图案。

"大人,真能让学生们来?"

他第三次问这话时,我们刚过了跨河的木桥。桥那头的布告栏上贴着新刷的标语,"工人学生一条心"几个字被雨水洇得发蓝,底下围了群挑着担子的菜农,正指着字里行间的笔画念叨。

"得看顾校长的意思。"

我踹了踹鞋跟上沾的矿砂

"但咱们缺的不是仪仗队的花架子,是让学生们亲眼看看,纳水港的矿工早饭吃的是掺沙的窝头,不是学堂里的白粥——这样他们才明白,互助大会喊的'公平'不是空话。"

麦芒猛点头,红薯的热气糊了他一脸,倒让他眼睛更亮了

"李铁叔说,前儿个有学生来矿上考察,见着咱们用沃矿废料烧的炉子,惊得手里的笔都掉了。他们哪见过这个?"

这话倒让我想起三天前在账房算经费的夜里。张铁山捏着账本拍桌子,说买仪仗队制服的钱够给矿上添十顶新矿灯;皇天派来的通讯兵也捎信,说三王子旧部在盐州盯着互助大会,就盼着挑出"铺张浪费"的错处攻讦我们。想来想去,只有学生最合适——他们穿自己的灰布校服就行,不用添置新衣,还能借着打杂的由头,把矿上的难处记在本子里,回头编成小册子传出去。

进星耀人民大学的门时,站岗的学生哨兵认得出我腰间的玄鸟竹笺,抬手行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这校门原是前朝的贡院牌楼,门楣上"为国求贤"的旧字还在,只是旁边被学生们用红漆补了行新的:"为工农求真理"。

往里走就懵了。穿堂过巷全是青石板路,两旁的教学楼爬满常春藤,窗子里飘出算珠声和朗读书声,跟纳水港的矿锤声、蒸汽笛声完全是两个世界。麦芒看得眼睛发直,差点撞上进门的老教授——那老先生抱着摞线装书,眼镜滑到鼻尖上,见了麦芒身上的工装,倒先拱手

"是内星来的小兄弟?上次听顾校长说,你们矿上的绞车改得巧。"

等跟老先生道了谢,再回头时,来路早被交错的回廊遮没了。麦芒挠着头转圈,手里的红薯啃得只剩个蒂

"大人,这地方跟矿道似的,就是没挂矿灯......"

我正想找个学生问问路,眼角忽然瞥见廊下有个人影动了动。转身时,那身影已快步走到面前,灰布长衫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片落叶。

她站定的瞬间,右手利落地握拳胳膊抬了起来,肘臂绷得笔直——那是星耀人民党的标准党礼,比天机阁的学徒们练得还要规整。阳光从她身后的银杏树梢漏下来,在她鬓角的碎发上镀了层金边。

"大人?"她的声音清得像山涧水

"您是在找路?"

我愣了愣。这张脸很陌生,既不是顾纪世身边的老学者,也不是天机阁那些常跑矿上的学徒。麦芒下意识往我身前靠了靠,手里的红薯蒂捏得变了形。

"你是?"

我稳住心神,注意到她长衫袖口绣着小小的"史"字,那是历史系的标识。

"星耀人民大学历史系讲师,颜梅值。"

她放下手,指尖还沾着点墨迹

"在西市酒馆,听过您讲'公人阶级领导一切'。"

麦芒"呀"了一声。我心里却暗惊——西市酒馆那回是临时召集的工人碰头会,连皇天派来的护卫都只守在巷口,她一个大学讲师怎么会出现在那种满是汗味和酒气的地方?

我指了指身后交错的回廊:"我们找顾校长,他的办公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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