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跑为敬。
降书?"
我扯了扯被汗水浸潮的衣领,甲胄下的里衣黏在背上
"前日那封,是用箭射进我营中的吧?裹着三颗首级,说是'通敌者的谢礼'。"
他喉结滚了滚,忽然转身掀开窗缝,指着远处黑沉沉的城影
"那是守将私刑!百姓们......"
"百姓们在城楼上插了十七面降旗,"
我打断他,声音被帐外呼啸的北风割得有些散,
可昨日午时,有个穿粗布袄的老汉,抱着个孩子从城头跳了下来——守将说,酒温·岭猛地回头,眼里的火像是被冰水浇了,瞬间蒙上层雾。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盯着我解甲胄的手。我卸下护臂时,露出小臂上被流矢擦过的伤口,结了层暗红的痂,他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了停,忽然低低道
"将军,求您......"
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帆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门。我将解下的甲胄推给亲兵,指尖触到案上的茶杯,尚有余温——想来是他先前倒的,如今却凉透了。
"酒温大人,"
我端起茶杯,水汽早散了
"我这帐里,只论军令。"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去。布防图上的烛火又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株被狂风压弯的枯木。
"将军可知......"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这城若破了,安联邦......就真的散了。"
我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的凉意透过指腹渗进来,倒让脑子清醒了几分。远处突然响起三记梆子声,是亥时了。帐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只剩下呜咽般的风声,裹着他未说完的话,在烛火里慢慢沉下去。是'震慑乱民'。"
我将茶盏往案上一推,瓷面相撞的脆响惊得烛火颤了颤。酒温·岭攥着袖管的指节泛白,鬓角的白发随着急促的呼吸抖动,倒比帐外呼啸的北风更显凛冽。
"大人可知兴起神铸九鼎时,在鼎耳刻了什么?"
我没接他的话,指尖叩着案上星图里安联邦的疆域,"不是'统一'二字,是'民瘼'。"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五百年前他踏平十七国,可不是为了让后人把大陆切成六块!"
"那他为何不在临终前定下万世不移的法度?"
我俯身凑近,烛火在瞳仁里跳荡
"因为他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比疆域图上的红线更要紧。"
帐外传来巡逻兵的甲叶碰撞声,我起身掀开帐帘,让带着雪粒的寒风灌进来
"大人请看,星耀的兵卒里,有一半是安联邦逃荒来的矿工。他们去年在双平军工区啃冻土豆时,可没人跟他们说'统一盛世'。"
酒温·岭的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可凤城一破,各州守将必定以'勤王'为名拥兵自重,到时候......"
"到时候他们会先看看百姓锅里有没有米。"
我打断他,将星图上代表沃矿的朱砂点圈出来
"您以为各州反叛是怕星耀驻军?是怕继续跟着腐朽的旧部,连过冬的炭都得用孩子去换。"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
"兴起神当年为了平息盐州之乱,在城楼跪了三天三夜,你现在......"
"我在德州工坊见过张铁山的手。"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老锻工虎口的茧比鼎耳还厚,却能说出'谁让咱吃饱饭,咱就认谁'。您说这是背叛兴起神?我倒觉得,这才是把他刻在鼎上的字,揣进了心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