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护安人
廊下的安人开始发抖,那个断胳膊的少年往柱子后缩了缩,露出半截沾着血的木工尺。我盯着堂主胸前的邦联徽章,指节叩了叩腰间的枪套
"东大邦联的条例我懂,庇护战时违禁者,我们有权申请邦联议会仲裁。但现在——"
我抬眼扫过门内
"给你半个时辰,交出名单上的人,这事就算两清。"
他突然摘下眼镜,露出眼尾的疤痕——听说那是十年前邦联内战时留下的。
"贵国的相泽,你看这门槛。"
他指向界碑似的门坎,上面的刻痕里还嵌着血
"门槛外,你们可以烧杀;门槛内,是邦联的法。"
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沉得像压在石板下的血
"要交人,先踏过我的尸体。"
风卷着火星掠过石阶,我看见门内的安人里,有个老妇人正偷偷往灶膛里塞什么——是今早从铁匠铺抢出来的半截扳手,上面还沾着脑浆。任务时限在沙漏里沙沙流着,身后传来亲卫踢踹焦尸的声响,我摸了摸枪柄,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
"再给你最后一炷香。"
堂主没应声,只是转身往门内走,灰袍下摆扫过门槛上的血渍,留下道浅白的印子。廊下的安人突然唱起歌来,调子像被踩碎的风箱,却在烟火里飘得很远。我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着沙漏漏完最后一粒沙,喉结滚了滚——枪套里的家伙,终究没敢扣动扳机。
肥地的雪是昨夜落的,细密如盐,把黑风口的矿渣堆裹成了一个个圆丘。我勒住马缰时,周锦的中军帐正飘出沃矿引擎的闷响,那声音比往年钝了些,想来是活塞又磨坏了——中山军的士兵们总说,将军的引擎比他的伤还难伺候。
帐门被雪冻得发粘,掀开时带起一串冰碴。周锦正蹲在炉边修风箱,铁钳夹着通红的铆钉,额角的汗珠刚滚到眉骨就凝了霜。见我进来,他往炉里添了块沃矿晶,蓝火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肩甲的裂痕像道旧伤疤。
"纳水的信使刚过鹅亥走廊。"
我把沾雪的披风甩在帐柱上,听着布料结冰的脆响
"安联邦的玄鸟营在星耀军港炸了第三座仓库,沃矿储备只剩三成。"
周锦的铁钳"当啷"掉在铁砧上,火星溅在他膝盖的护膝上。那护膝上錾着个"工"字,是去年安人铁匠铺的老匠人给打的,边缘还留着锻打的锤痕。"安人那边刚送来新锻的马蹄铁"
他捡铁钳的手顿了顿
"说玄鸟营的铁鸟起落时,肥地的沃矿脉会发颤。"
我没接话,只是从怀中摸出用油布裹着的急报。油布解开时带起冰屑,里面裹着的不仅有纳水的调令草稿,还有半张被弹片划破的安人聚居区舆图。图上的"劳工营"三个字旁,被人用红笔圈了又圈,墨迹晕开的样子,像极了血。
"次优工坊的沃矿引擎,只有中山军能修。"
我用指腹摩挲着舆图上的褶皱,那里藏着安人劳工偷偷画的捷径
"安联邦的新沃弹能炸穿三米厚的混凝土,东部防线的工事,现在就是层纸。"
周锦突然往风箱里猛灌了口气,风叶转动的声音里混着他的咳嗽。他背上的绷带又洇开了,那是上个月突蒙骑兵突袭时留下的伤,当时为了护着安人孩子们藏的沃矿碎料,他硬生生挨了一马刀。"我派去帮安人修蒸馏器的三个娃,昨天才从鹅亥走廊回来
"他的声音裹在蒸汽里,"其中一个的耳朵被流弹震聋了,现在还分不清引擎的异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