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人劳工。

回到老宅时,油灯的光晕正漫过门槛,皇甫文捧着两张报纸候在院里,青布衫上沾着新麦的碎芒。他将报纸往石桌上一摊,油墨香混着麦秸的气息扑面而来——左边那张印着"罗化报社"的木刻刊头,边缘还留着刀削的毛边;右边"东民报社"的铅字却泛着冷光,纸页挺括得像东大邦联的铁甲。

"纳水晨间快马送的,"他铜尺敲了敲报头,"刚到半个时辰。"

我先拈起罗化报社那张,头版"月子里斥东大伪善"的标题用朱砂涂得刺目,墨迹浓得要滴下来。正文是《再讨叶柏寿檄》,比前番檄文更烈:

"叶贼柏寿,前日称'救民水火',今观其行:占我黑沙岛沃矿,役我兴人矿工为奴,矿洞深处,白骨堆高于矿脉!尔所谓'锐士枕戈',不过是监工的皮鞭;所谓'铁壁铜墙',原是圈禁劳工的牢笼!

孤遣人查得,东大邦联与目本洲密约:以兴人孩童为质,换沃矿精炼之术。此等禽兽行径,白成神君在天,当以雷火劈尔狗头!

今孤已整备天风翼三千,铁鸟营五万,不日将踏平东大伪都!尔等若识相,速献叶柏寿首级、黑沙岛矿脉图,否则——"

文末的朱砂指印洇透纸背,像只攥紧的拳头。

东民报社的回应则印在二版,标题"叶都护复月子里书"用的是冷硬的仿宋铅字:

"月子里匹夫,又发狂吠!尔占目本洲三岛,强征渔户为兵,女子充作营妓,此等劣迹,罗化报社敢刊一字否?

黑沙岛矿工,皆签'雇佣契',月米三石、沃矿护具俱全,反是尔旧部在盐州,将安联邦矿工锁于矿洞,昼夜不休——孰为奴役,天下共睹!

密约之说,纯属捏造。尔若敢动东大寸土,夜枭铁鸟即刻飞抵目本洲,将尔荒岛伪营炸为齑粉!至于首级——"

落款处盖着东大邦联的双头鹰火漆,印泥鲜红得像刚凝的血。

我指尖抚过报纸上"兴人矿工"四字,忽然想起盐州老锻工说的,黑沙岛矿洞的通风口总在深夜被堵——罗化报社没提,东民报社也没说。

"系统,"

我望着油灯跳动的火苗,在心里问

"一战何时结束?"

那冰冷的电子音迟了片刻才响,带着电流的杂音

"需等'持锤者'归位。"

"持锤者?"

"此世间,唯有人人握锤,方能动荡止息。"

皇甫文忽然轻咳,指着东民报社另一版"叶柏寿斥月子里"的附文,那里夹着段小字

"星耀南境工人合作社异动,似与安联邦残部联络......"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蹄声,银甲撞地的脆响划破夜色。皇天掀帘而入,枪尖挑着的灯笼晃得油灯忽明忽暗,她将一张密报拍在报纸旁,血渍溅在"工人合作社"字样上。

"安联邦工人武装送来的,"

她声音带着硝烟的涩味

"东大邦联已在盐州边境增兵,扬言要'清剿星耀境内安人渗透的工人势力'。"

密报上的炭笔字歪歪扭扭,是安联邦矿工的笔迹

"叶柏寿与周通暗通款曲,用三车沃矿换肥地粮仓的钥匙——他们想断工人互助的粮。"

我将两张报纸并在一起,罗化报社的朱砂与东民报社的铅字在灯光下对峙,像两拨举着刀的人。而夹缝里,"工人"二字被双方都刻意避开,却又在字里行间翻腾——月子里要"兴人劳工",叶柏寿提"雇佣契",谁都没说清,那些握着锤的手,到底想要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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