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衣足食。

踏进肥地官员办公的院落时,麦香混着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原是座粮站,青砖墙上"丰衣足食"的标语褪得只剩浅痕,皇甫文用新漆补了个"工"字,笔锋歪扭却透着股执拗,像极了纳水工坊里那些初学写字的锻工。

五张梨木桌沿墙排开,最东头那桌堆着半人高的卷宗,牛皮封面上"党监护"三个字烫金剥落。壮硕的少年背对着我们翻检什么,玄色劲装下摆扫过桌角,到有故人之姿,卷宗下露出半截嵌银的军刺——镇北军的制式装备,我认得那纹路,是五百里将军亲授的"雪狼"标。

"相泽大人。"

他闻声转身,军礼标准得像从模具里刻出来的,左眉骨那道月牙形疤痕随着动作跳了跳。去年围剿礼州马匪时,这道伤差点废了他的眼。他桌上的户籍册用红绳捆着,绳结是草原牧民特有的"狼扣",翻开的那页记着肥地流民的来历,"中兴"二字被朱砂圈得发黑。

"上月抓到七个伪造路引的。"

五罗钱的指节在卷宗上敲出节奏,与纳水军营的晨操鼓点分毫不差。他突然按住桌角的铁盒,盒缝里漏出锁链轻响,

"按党监护条例该送德州审查,但皇甫先生说......"

疤痕在日光下泛白

"肥地的规矩得让肥地人定,最后罚他们去修麦田暗渠了。"

西头周通的梨木桌最扎眼,锦缎马褂搭在椅背上,露出里头绣银线蟒纹的短衫——星耀官服规制里,这是僭越。他正用象牙签剔指甲,见我们过来,慌忙把描金烟盒往抽屉里塞,盒面"周"字印章与周锦将军府的纹章如出一辙,连玉扳指上的绺裂都分毫不差。

"周通大人管祭祀与祠庙。"

皇甫文的铜尺在桌沿敲出重音,周通的烟盒"哐当"撞在抽屉深处。肥地的土地庙早被农人改成互助社,神像劈了当柴烧,他却每月往庙里送三牲,账簿上"祈福用度"四个字写得肥硕,底下压着的私账里,三顷良田的捐赠记录被墨团糊了又糊。

"相泽大人要不要瞧瞧新塑的'劳动神'?"他笑得满脸横肉堆起,指节上的玉扳指泛油光

"按你的模样雕的,就是匠人手生,把铁锤雕成锄头了。"

皇甫文突然掀开盘子上的罩布,半只烤鸡躺在那里,鸡骨旁压着的《肥地祠庙田产账》,"消耗"栏里的数字比实际多出三成。

顾文的桌子挨着窗,阳光透过棂格照在他摊开的《星耀农政全书》上,书页里夹着张纳水港的照片——去年我在工人合作社演讲时的留影,他用红笔圈出了我衣角的风车咒文。见我看过去,这少年慌忙把蓝布包往怀里塞,布角露出半截绣着"大同"二字的帕子,针脚细密,是顾青韫的手艺。

"顾文大人负责文书誊写。"

皇甫文的铜尺在他账本上轻点,那里记着麦田防线的物资消耗,每笔都标着"工人义务劳动"。顾文的脸瞬间涨红,耳尖比账本上的朱砂印还红,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里面密密麻麻的算草,最末页画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旁边注着"用沃矿引擎带动水车,省力三倍"——这想法竟与麦魈文的设计图不谋而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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