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里可有任凭粮仓漏雨这一条?

女儿的小手突然指向图纸上的红点

“爹爹,这里像不像纳水工坊的齿轮?”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处暗渠交汇点的纹路,竟与德州工坊的风炮齿轮暗合。皇甫文的眼睛亮了亮

“小姐好眼力!这暗渠设计时,就是学的工坊里的传动原理,用水流带动闸门,比人工省力十倍。”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油灯晃了晃。我叠起图纸递还给他

“肥地的农务确实重要,此事……容我斟酌。”

他接过图纸时,指腹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带着麦秸的糙意

“大人明鉴。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想让肥地的麦子能安安稳稳长,农人们能踏踏实实收,别让那些不懂行的坏了咱们工人合作社的根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皇甫文就候在院门口,青布衫外罩了件半旧的短褂,腰间别着把铜尺——那是丈量土地用的。

“粮仓按例每月初五盘查,”

他见我出来,把铜尺在掌心敲了敲

“正好今日顺路,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我望着远处晨雾里的麦田防线,忽然明白他的用意。粮仓是肥地的命脉,周锦的人把持着出入库的账册,皇甫文要在这儿站稳脚跟,绕不开这块硬骨头。

“周将军的人在那边当值?”

我弯腰替女儿理好衣襟,她手里还攥着昨晚烤的锅巴,脆香混着晨露的湿气。

“是他的远房侄子周通,”

皇甫文的铜尺在门框上划了道浅痕

“听说上月盘库时,账上的麦子比实际多了三成,问起就说是‘损耗’,谁也不敢细究。”

马车碾过麦田埂时,皇甫文指着路边的水渠

“这渠是去年工人合作社修的,从粮仓引活水过来,本是为了防火灾,谁知周通让人在渠尾截了道闸,说要‘蓄着养鱼’,结果上个月粮仓漏雨,想引水灭火都来不及。”

女儿趴在车窗上数着田埂上的稻草人,那些草人腰间都别着短铳,是农人自卫队的记号。

“周通还把粮仓的守卫换成了他带来的外乡人,”

皇甫文的声音压得更低

“肥地的老人们说,那些人夜里常往外面运麻袋,麻袋里装的什么,谁也说不清。”

粮仓的青砖墙在晨雾里像头沉默的巨兽,门口的守卫见了皇甫文,眼神里带着几分忌惮,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倒像是防着自己人。周通站在门内,锦缎马褂在一众灰布衣的农人里格外扎眼,看见我时,脸上的横肉堆出假笑

“相泽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派个文员来就行。”

皇甫文突然用铜尺指着粮仓西侧的仓库

“那几间库房去年就该翻修,屋顶漏得能看见天,周管事总说‘等拨款’,可咱们合作社的工人说了,不用拨款,他们自带工具就能修。”

周通的脸沉了沉

“皇甫先生这是嫌我办事不利?粮仓的事自有章程,轮不到……”

“章程里可有‘任凭粮仓漏雨’这一条?”

我打断他,目光扫过库房墙角的霉斑,“周将军把肥地托付给你,是让你守好大家的口粮,不是让你把粮仓变成自家的私产。”

女儿突然指着仓库顶上的鸟雀

“爹爹你看,那里有洞!”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处瓦片松动,晨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库房内隐约可见的麻袋上——那些麻袋堆得比屋顶的破洞还高,显然不是正常的储粮。

皇甫文的铜尺在掌心转了个圈

“要不要进去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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