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有个懂农务又知根知底的人来管…

皇甫文所安排的住处，乃是一座带院子的老宅。这座老宅的青砖墙上，爬满了生机勃勃的牵牛花，它们顺着墙壁攀爬，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其间点缀着一朵朵鲜艳的花朵，宛如繁星点点。

院子里的廊下，悬挂着一串串晒干的麦秸。这些麦秸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这种声音虽然轻微，却给这座老宅增添了几分宁静和安逸，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温馨。

与纳水的相府相比，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繁华与喧嚣，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质朴，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这是前朝粮官的旧宅，”

他推开雕花木门时，指腹在门环铜锈上蹭了蹭

“去年翻修时特意留了老灶台，孩子们爱吃锅巴，用这灶烤出来的最香。”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个粗瓷罐，插着几枝野菊，和皇天鬓角那朵一模一样。女儿一进门就被墙角的石磨吸引，踮着脚去够磨盘上的木柄，小辫子在阳光下甩成雀跃的弧。

“让下人拾掇了西厢房，”

皇甫文引我穿过月亮门

“窗纸是新糊的，糊纸的浆糊里掺了沃矿粉，夜里能透微光，孩子们起夜不用摸黑。”

厢房里的木床上铺着新晒的麦秸褥子，散发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墙角立着个旧书柜，最下层摆着几本孩童启蒙书，书页边缘被摩挲得发卷，显然是常有人翻阅。

“大人若是不嫌弃，”

皇甫文的目光在书柜上层的《星耀农政全书》上顿了顿

“晚膳就在这儿用？让后厨蒸些新麦馒头，配着肥地特产的腌蒜，解乏。”

女儿抱着我的腿，仰着脸问

“皇甫文哥哥，磨盘能转吗？我想磨麦子。”

皇甫文笑着蹲下身，握住她的小手放在磨柄上

“等吃完饭，哥哥教你。”

他转着磨盘的动作自然流畅，指节上的薄茧蹭过女儿细嫩的掌心

“这磨盘可有年头了，听这的老人说，当年星烈祖在肥地巡查时，就用它磨过麦粉。”

晚膳时，皇甫文特意让后厨做了女儿爱吃的麦仁粥，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反复说着肥地的收成

“今年雨水好，亩产比去年多了两成，扣除军粮，还能给工人合作社留三成……”话锋忽然一转，指腹在粗瓷碗沿划着圈

“就是这合作社的管事，总还是星耀人民大学派来的学生，不懂肥地的土规矩，前几日还因灌溉顺序和老农吵了架。”

他抬眼时，睫毛在油灯下投出细碎阴影

“若是能有个懂农务又知根知底的人来管……比如，从本地选个熟田垄的……”

女儿正抱着半个麦馒头啃得香，麦屑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我用帕子替她擦嘴时，漫不经心地应

“合作社的事，归梁正和星大共管，按章程得层层报批。”

皇甫文的筷子在碗里戳了戳，麦仁粥泛起细小的涟漪

“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人您看这麦田防线，哪处暗渠哪处防空洞，不都是咱们庄稼人凭着土法子弄出来的？那些星大派来的农学生，有时连麦苗和杂草都分不清……”

他忽然起身，从墙角抱来个布包，解开时露出几卷图纸，是麦田底下的暗渠分布图，标注得比工部的舆图还精细

“这是去年冬天组织农闲时画的，每个转弯处都做了记号，沃矿引擎抽水时绝不会淤堵。”

图纸角落盖着个小小的麦芒印

“若是能有个‘农务督查’的衔，行事也方便些，不至于让外乡人瞎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