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离间。
沃矿灯的幽蓝在案头摇曳,我与梁正正逐字核校各地奏报。盐州的战损清单墨迹未干,合州的粮荒急报又叠上来,梁正瘸着腿翻找纳水仓储账册,笏板上的血渍蹭在"盐州存粮仅支七日"的朱批上。
"咚"的一声,亲卫撞开议事厅的门,铜符牌在掌心攥得发白
"大人!盐州急报——安联邦粮仓告罄,乱兵已在凤城抢粮!"
我猛地掀翻案几,算筹滚落满地。梁正慌忙扶住摇晃的沃矿灯,烛火映出他眼底惊惶。梁正说
"酒温·岭......他前日还在纳水求粮,说盐州军快断炊了......"
话音未落,我已扯开朝服下摆,踩着散乱的奏报往外冲。靴底碾过"盐州铁矿产量减半"的奏文
"我当时拍着他手背应下:"三日之内,纳水的粮船必到盐州。"
廊下的青石砖硌得脚心生疼,我才想起竟忘了穿鞋。晨光漫过宫墙,将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拖在地上的血痕。守宫门的卫兵惊得跪倒一片,我挥手拨开他们的甲胄,指尖被铜环划破也浑然不觉——酒温零此刻必在纳水帅帐,他麾下的盐州军若断了粮,昨夜说好的"偷梁换柱"之计,怕是要成泡影。
"酒温将军在哪?"
我撞进驿馆时,正撞见个亲兵捧着空碗发怔。那粗瓷碗沿豁口处还沾着糠麸,是盐州军这几日的口粮。
"在、在西厢房......"
我踹开房门的瞬间,正见酒温零背对着我,手中捏着半块发霉的饼。他听见响动猛地转身,玄色披风扫落案上的舆图,露出肩头未愈的刀伤——那是上月为掩护东大邦联的技术人员撤退时留下的。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慌忙将饼藏进袖中,铁甲"哐当"撞在桌角
"相泽大人怎这般......"
"粮食!"
我攥住他染血的手腕,掌心的伤口蹭在他甲胄上,混出暗红的花
"纳水的粮船已备妥,今夜便发往合州!"
酒温零的瞳孔骤缩,突然拽住我前襟,玄鸟纹的腰带扣硌得我胸骨生疼
"你知道翡翠城的乱兵......"
"我知道!"
我打断他,赤脚踩在他掉落的战靴旁,砖地上的砂砾嵌进肉里也不觉痛,"我还知道你藏在军粮里的那卷东大密信——双平的沃矿引擎图纸,需用三百石精米换工匠,对不对?"
他突然松开手,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案上的空酒坛倒斜,里面的酒渍在舆图上漫开,恰好盖住东大邦联的军工区标记。我这才发觉自己发髻散乱,朝服前襟撕开个大口子,活像个亡命之徒。
"相泽......"
酒温·岭弯腰捡起我的朝靴,指尖触到我脚心的血痕时猛地一颤
"你这是......"
我按住他递靴的手,目光扫过他案头那截刻着"盐"字的箭杆——那是他昨日射向安联邦粮仓的信号箭
"今日我赤脚见将军,只求盐州军再撑七日。"
沃矿灯突然亮得刺眼,映出他战袍下露出的绷带——那是前日为抢回东大工匠,被流弹擦伤的。酒温零突然解下腰间的令牌拍在案上,铜纹在光下泛着冷芒
"三日后,双平的图纸换纳水的粮。"
我抓起令牌的瞬间,才觉脚心的血已染红了他的靴底,像极了盐州战场上,两军阵前那片永远洗不净的土地。窗外传来粮船启航的号角,酒温·岭望着我赤脚踩过的血痕,突然低笑一声
"星耀的相爷,竟比我们当兵的还拼。"
我系靴的手一顿,想起梁正案上那叠标着"盐州饿殍"的奏报
"不是拼,是盐州的百姓,等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