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鸟腾空于交州南
武卫带着我踩着满地积水匆匆赶往码头,雨靴重重砸在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下摆。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着海浪拍打堤岸的轰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码头裹得严严实实。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看见了三十余艘木船密密麻麻停靠在栈桥边,黑铁烟囱如瘢痕贯穿船腹,三十九道蒸汽柱撕开雨帘。六丈木壳裹着铜铆,锅炉在龙骨深处嘶吼,震得缆绳上盐粒簌簌剥落。铸铁艏像半融在暴雨里,眼窝淌出锈水,滚烫排气管正把咸腥海风灼成白雾。
船身忽震颤,青铜曲轴透过肋板凸起脉动,湿透的桦木甲板裂开细缝,渗出机油与腐木混合的浊流。高处蒸汽阀骤开,喷出半凝固的惨白鼻息,霎时吞没瞭望台上锈成骷髅状的雾笛。浪头拍击处,铜质铆钉泛起死鱼眼珠的光,钉孔里还黏着七十年前司炉的半片指甲。甲板上人影攒动,扛着物资的民夫们佝偻着脊背,在雨幕中连成一条蠕动的长蛇。移动式铜炮的炮管探出船舷,在阴云下泛着暗红锈迹,恍若潜伏的巨兽獠牙。
"大人!"
武卫浑身湿透地迎上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周将军加急文书,安贼已开始进攻交州沿岸,守军急需星重火力压制敌阵!"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我循声望去,见两名民夫跪倒在一箱射手铜号步枪旁,箱角的火漆印被蹭掉大半,露出里头乌黑发亮的枪管。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靴底踩碎积水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海鸟。
"都愣着干什么?"
我扯下腰间玉佩砸在船板上,清脆的撞击声让喧闹的码头瞬间安静
"星-2钢号全部装在首舰,射手铜号步枪分三船存放!铜炮底座必须用麻绳捆死在龙骨上!"
码头上,最后一箱星-2钢号冲锋枪被抬上船,箱角的铁链刮擦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惨烈厮杀。
…
木船在惊涛骇浪中颠簸了三日,当交州港口的残垣断壁终于撞入眼帘时,甲板下的星-2钢号冲锋枪箱与船体撞出连绵闷响,像是蛰伏的野兽在磨牙。锈迹斑斑的锚链坠入浑浊海水,溅起的浪花里混着焦糊味——远处岸防炮台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
“相泽大人!”
浑身血污的周锦踩着满地弹壳奔来,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安贼的铁甲舰退至陆炮射程之外,但他们日夜坚守,无法和东大取得联系”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落在我手背,烫得惊人。
我攥住他颤抖的手腕,瞥见码头上几个士兵正用门板抬着伤员。断肢与星-2钢号的弹壳散落在泥泞里,被雨水冲得发亮。
“留二十人帮民夫卸货!”
周锦的声音被海风撕成了碎片。
穿过三条飘着血腥味的街巷,皇天的帅帐外立着两尊铜炮,炮管上凝结的血痂被雨水泡得发白。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味。
“相泽,你可算来了。”
他起身时脚步虚浮了一瞬,又稳稳扶住桌案
“东大邦联的铁鸟确实厉害,一举炸沉安贼七艘战船。但他们后续支援没跟上,安贼已经重整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