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球球攥着顾魏的白大褂衣角往天台拽时，指尖还黏着棒棒糖的橙子香。

顾魏本要训斥这孩子乱跑，却在推开铁门的刹那收了声。

蒋思佳背对着他蹲在林之校面前，消毒水味的风掀起她垂落的发丝，露出后颈上一小块褐色胎记，像手术刀划过皮肤的旧痕。

林之校：米沙·麦斯基带着大提琴逃出苏联时，琴弦上还沾着集中营的雪。

林之校的声音混着楼下心电图机的嘀嗒声。

蒋思佳：但他相信只要手指还能按弦，战火就烧不掉音符里的春天

林之校把脸埋进臂弯，弓起的脊背随着抽泣颤动：

林之校：但我的春天……被关在琴房外面了

蒋思佳：怎么会呢，你的春天不会被任何东西困住

林之校的指甲掐进掌心，蒋思佳没注意到顾魏的影子正漫过水泥地。

球球松开顾魏的衣角跑去通风管道旁叠纸飞机，机翼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穿白大褂的顾魏旁边有个举着病历本的模糊身影。

林之校：蒋医生，顾医生为什么不肯当我爸的主刀医生啊

蒋思佳：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跨不过去的疤。

顾魏的呼吸滞了滞，蒋思佳的轻叹声传来：

蒋思佳：但是外科医生的手不该困在往事里

球球的纸飞机撞上他膝盖，机头用蜡笔写着"顾医生加油"。

他弯腰捡起的瞬间，听见林之校带着哭腔笑出声：

林之校：蒋医生，你好像那种……把手术刀当指挥棒的怪人

面对林之校的调侃，蒋思佳只是笑笑，然后转头望向通风管道。

蒋思佳：毕竟伤口结痂时，会痒得让人想抓挠——就像某些医生明明想救人，却假装自己是块冰

球球突然捡起纸飞机冲过去：

球球：蒋医生！你说过做完十次雾化就给我画小提琴！

蒋思佳转身的瞬间，顾魏看清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护手霜——栀子花香那支，和他的一样。

蒋思佳：顾医生也来听音乐课？

林之校：球球，姐姐带你画去，走

林之校抓起大提琴盒走向天台口，球球跟在他身后追着喊校校姐。

蒋思佳站在原地没动，顾魏将保温杯塞进她怀里。

蒋思佳看着杯中晃动的浅琥珀色液体，甜腻的蜂蜜气息混着顾魏袖口淡淡的龙胆紫药水味。

这个总在病历上画星号标记的男人，原来也会在值班室偷藏槐花蜜。

蒋思佳：你知道米沙·麦斯基的琴后来怎么样了吗？

顾魏：被博物馆收藏了？

蒋思佳：校校说他砸碎琴盒做成担架，救了六个中弹的犹太孩子

蒋思佳终于转身，眼底映着逐渐亮起的住院部灯光。

蒋思佳：有时候患者需要的不是完美方案，而是肯为他们冒险的医生

当蒋思佳与顾魏擦肩而过时，栀子花香的香气扑来，球球在天台尽头喊：

球球：顾医生！蒋医生画的琴能像校校姐姐的琴一样弹出声音来吗？

暮色吞没了回答，楼下的护士站呼叫器的鸣响，像一把生锈的手术刀，正缓慢剖开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