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共生

深夜面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江宸咬开糖心蛋，看着陆弘廷用骨瓷勺慢条斯理地撇去汤面浮油。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三天前自己在董事会上，用钢笔尖戳破咖啡奶泡的模样——原来他们连强迫症发作的细节都如出一辙。

"在想什么？"陆弘廷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比平时多了几分锐利。江宸这才发现他领口还沾着画室的钴蓝色颜料，在白衬衫上晕开像片褪色的星空。

手机在桌面震动，江宸瞥见陆氏集团的加密邮箱弹出新邮件，发件人栏赫然显示着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看向陆弘廷，对方正专注地夹起面条，腕间百达翡丽的表盘映着暖黄灯光。

"别看了，是我用你电脑发的。"陆弘廷放下筷子，掏出薄荷糖盒推过来，"下周的艺术基金发布会，我需要你以江宸的身份出席。"

江宸捏碎薄荷糖，清凉的气息在舌尖炸开："陆总这是想培养第二个傀儡？"

"不，是需要个真正懂艺术的人。"陆弘廷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尾细微的褶皱，"这些年集团收购的画廊、美术馆，都成了洗钱的工具。"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江宸耳际，"还记得车祸那晚的工厂吗？那里藏着整个陆氏的罪证。"

暴雨拍打着画廊落地窗，江宸站在自己最新的画作前，听着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这幅名为《镜像》的双联画，左边是西装革履的陆弘廷执画笔，右边是沾满颜料的自己在签署文件，中间用镜面材质衔接，折射出无数个错位的身影。

"江老师的创作总是充满隐喻。"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举起香槟，"听说您和陆氏集团关系匪浅？"

话音未落，陆弘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是互相需要的共生关系。"他伸手搭在江宸肩头，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轻轻抵住对方后颈，"就像这幅画，谁又能分清哪一面才是真实？"

江宸转身时，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他突然想起交换身体那夜，陆弘廷在画室疼得蜷缩成虾米，却坚持帮他完成《雨夜》的最后几笔。此刻男人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纸，是今早他随手涂鸦的火柴人。

警报声在凌晨三点炸响时，江宸正对着电脑修改基金会章程。陆弘廷踹开画室门，领带歪斜地喘着粗气："警方突袭了仓库，那些账本..."

"我已经转移了。"江宸举起硬盘，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寒，"用你教我的三重加密。"他突然笑了，"原来陆总不仅会算计商业对手，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

陆弘廷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的烫伤疤痕——那是交换身体期间，他替江宸挡下打翻的热可可留下的。"陆氏的黑账不是一天两天，"他逼近，"但你以为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

画室的天窗突然被闪电照亮，江宸被抵在画架上，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雪松与硝烟的气息。陆弘廷的吻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却滚烫得让人窒息。画布在身后倾倒，颜料泼洒在两人纠缠的影子上，晕染出比星空更绚烂的色彩。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江宸看着陆弘廷被手铐带离，对方回头时露出的笑容让他想起初见那天。那时他们在旧书市争夺一本摄影集，谁也没想到命运会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熔铸成新的模样。

三个月后，江宸站在新落成的艺术基金会顶楼，俯瞰着陆氏集团的大楼被拆除。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陆弘廷穿着囚服在操场散步，阳光透过铁窗洒在他后颈，那里纹着极小的蓝色颜料图案——正是江宸最爱的钴蓝色。

"喂？"电话接通的瞬间，江宸听见背景音里呼啸的风声，像是来自某个暴雨夜的记忆，"你什么时候出狱？"

对面传来轻笑，混着电流声显得格外温柔："等你学会自己打领带那天。"

江宸望着掌心的颜料，突然发现那些曾以为泾渭分明的界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了彼此生命里无法剥离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