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难·离家出走

姚弛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去见 “Sino” 的老板,一路上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地向老板介绍我,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见到同胞时那种难以言表的亲切劲儿,一口一个 “槭杪” 喊得超顺口。

老板听了姚弛的介绍,很是热情,直接邀请我在 “Sino” 驻唱。我心里虽然很感激这份认可,但还是婉拒了他。

姚弛可不干了,拉着我在我耳边软磨硬泡,像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孩子。实在拗不过他,我只好对他吐露了藏在心里的顾虑。

林槭杪:其实,我现在是个孕妇。

这话一出口,姚弛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确实啊,怎么看我都不太像个孕妇。和姚弛一起唱歌的时候,我完全放飞了自我,除了不喝酒,其他方面和一般年轻女子没啥两样。我照样会精心地抹上鲜艳的口红,穿上漂亮的大长裙,肚子也还没开始微微隆起,行动自如,就像还能为所欲为一样。

姚弛:天呐,那你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

姚弛终于回过神来,惊叹道。

林槭杪:我是很年轻啊,我才23哎!

我无奈地笑了笑,回应着他。

姚弛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在他的认知里,女人生孩子大多都在 30 岁左右,像我这样 23 岁就怀孕的,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林槭杪:我现在可是离婚带娃跑呢。

我咬了咬牙,决定把事情都和他说清楚。

这下可好,姚弛简直惊讶到了极点,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要掉出来一样。紧接着,他两手 “唰” 地一下抓住我的肩膀,表情严肃得像下了天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后才开口。

姚弛:那以后,我来养你们娘俩!

他的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我忍不住被他逗笑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

林槭杪:打住打住!咱们才刚认识,不用你对我负责啦。

这孩子太实诚了吧!

林槭杪:对了,还没问过,你多大了?

我突然意识到,虽然和姚弛相处了几天,但还没仔细问过他的年龄。

姚弛:我也不记得我生日了。只知道我是98年生的。

姚弛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地说道。紧接着又反问我。

姚弛:你生日什么时候?

林槭杪:01年0628。

我报出了自己的生日。

姚弛:好,那我就0627。咱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林槭杪:你师父还教过你这句话呐!

姚弛像个小孩子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真诚。

姚弛:对啊,我师父可厉害了!

姚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脸骄傲地说道。在与姚弛相处的这几天,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他对他师父的夸赞。他口中的师父,就像个神秘的江湖隐士,一生虽然贫穷,却教会了他许多宝贵的处世之道。

林槭杪:那你想和我一起回国吗?去找你的师父。

姚弛:我...

姚弛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本挺直的身子也微微耷拉着,说话开始支支吾吾的。

姚弛: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十年,变化太大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犹豫和担忧,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他害怕与师父重逢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林槭杪:他当然会记得你,说不定他也在找你呢!

我试图安慰他,希望能给他一些勇气。

姚弛: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回去。

姚弛缓缓说道,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刚被卖到国外的时候,他身无分文,连护照都没有,只能冒险偷渡到这里。那时候,他穷得一年四季都只有身上那一套衣服。和他一起逃出来的同伴,命运都十分悲惨,有几个在刚出逃的时候就被抓了回去,还有几个在途中因为生病、饥饿或是寒冷,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后,只有他拖着半条命,艰难地来到了 “Sino” 的门前,幸运地被老板收留。

这儿的老板对他确实很好,不仅每晚给他安排演出,还管吃管住。在这儿的十年,姚弛努力学习,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德语和英语,后来在老板的帮助下,他办理了护照和签证,这才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安定了下来。

林槭杪:后天和我一起回中国吗?

我看着姚弛,目光中充满期待,希望他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去寻找他的师父,寻找他失落已久的过去。姚弛听到我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他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似乎在内心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他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敢回应我。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Sino” 的老板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他从工作台那边缓缓走过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老板走到姚弛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对他说:

“想回去就去呗,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老板的话,就像一道光照进了姚弛内心的黑暗角落,让他原本纠结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仿佛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支持与鼓励,也有了做出决定的勇气。

——

姚弛终于答应了,从他闪烁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对寻找师父的渴望已经战胜了内心的犹豫。他开始细细回忆起与师父有关的点点滴滴。

据他所说,师父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安人,那一手胡辣汤的手艺堪称一绝,做出来的味道地道得让人回味无穷。尽管他们生活在北京,却只能住在一个与别人合居的破烂小四合院里。那个 120 平的小院,本就不大,却满满当当住了四户人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大家每天都要挤在同一个茅厕,共用一个厨房。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环境,让邻里之间的关系格外亲密,有时四家人还会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吃同一桌饭菜,倒也别有一番烟火气。

邻居们都亲切地喊他师父 “牛师傅”,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姚弛也姓牛。又因为姚弛笑起来的时候,那灿烂的模样就像初生的太阳,充满了朝气与活力,所以大家便给他取了 “牛旭东” 这个名字。

而 “姚弛” 这个名字,是他后来在国外自己取的。他有个英文名 “Zeawo”,但在他心里,始终觉得中国人就该有一个富有韵味且好听的中文名。他想到了 “瑶池” 这个充满仙气的词,便取了 “姚弛” 这个名字,寄托着他对美好与自由的向往。

——

飞机缓缓降落在宁波栎社国际机场。走下飞机,我一眼就看到了前来接机的妈妈。之前我就跟妈妈打过招呼,说会带一个男人回来,所以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妈妈这人,只要一见到漂亮男人,就热情得不得了。这不,一看到姚弛,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问这问那。

姚弛显然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礼貌地回应着妈妈的问题。

林槭杪:杨女士,我们驰妹还要回北京找他的师父呢,又不是住咱家,问这么清楚干嘛。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想帮姚弛解围。

杨女士:哎呦我这看到好看的孩子就欢喜呀。

杨女士笑嘻嘻地说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姚弛:哈哈哈伯母,你也很好看啊!

姚弛笑着回应,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一下子就把杨女士逗得更开心了。

——

回到家后,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把肚子里有了未知小朋友这件事告诉杨女士。

杨女士:你说什么!

杨女士瞪大了眼睛,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屋顶,满满的都是震惊。

杨女士:木子洋那个畜生那你肚子搞大了?

她的语气里瞬间充满了愤怒,“畜生” 二字从她嘴里狠狠吐出。

林槭杪:杨女士,咱别提他了。

林槭杪:我准备一个人把他生下来,这事儿跟他无关。

我咬着牙,坚定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杨女士:怎么会跟他无关!

妈妈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撑开一道痕。

杨女士:你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是单亲妈妈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无奈,似乎已经看到了我未来艰难的生活。

杨女士:到时候我看谁还要你!

杨女士的面目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她的担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林槭杪:没人要就没人要,我又不是生下来就奔着结婚去。

林槭杪:我要是连我的宝宝都要丢掉,我真没办法保证自己还能抓住些什么。

我毫不退缩,倔强地回应着妈妈,心里的那股子劲儿被彻底激发出来。我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但还是倔强地直视着妈妈,因为身高的优势,此刻竟仿佛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杨女士:我要去木子洋那儿问个清楚!

说着,杨女士迅速伸手拿出手机,不由分说地就打开了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急切地滑动着。

林槭杪:不要!

我惊恐地叫出声,对于那个男人,我真的不想再有任何牵扯。从得知他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然彻底断绝。在维也纳的那次踩雪,我甚至已将其当作与他的最后一面。

可是,就在我奋力冲过去想要夺下她手机的时候,电话已然拨了出去。那边,懒洋洋地传来一句……

木子洋:喂?伯母。

电话那头传来木子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结束一场颇为耗费体力的行程,正大口喘着气休息着。

杨女士:喂!

杨女士:李振——

妈妈满腔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完全宣泄,喊出木子洋名字的前两个字,不等她把全名喊完,我心急如焚,慌乱中赶紧对着手机胡乱一点,挂断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切断和木子洋最后的联系。

呼了口气。

杨女士:你别拦我!

杨女士好像是真的动了气,我看她声音都变得颤抖。

可是这一点上,我绝不服输。

杨女士这次似乎真的被彻底激怒了,我能感觉到她的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是一种夹杂着愤怒与无奈的颤抖。

可在这件事上,我已经铁了心,绝不服输。我怎么能仅仅因为他人的眼光,就放弃我肚子里这个鲜活的小生命呢?这个孩子,他还未曾看过初升太阳的万丈光芒,未曾领略过浪漫夕阳的绚丽余晖,未曾见识过维也纳的绝美风光,未曾见过瓦蓝大海的波澜壮阔……

林槭杪:我不会让任何人做对我孩子不利的事。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杨女士像是被我的话惊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我所说的话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

杨女士:你现在是怎么了,你从小就爱听我们的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杨女士的音调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解,像是在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槭杪:就是因为我没有叛逆过,这次就顺着我一次吧!

我近乎哀求地说道,希望妈妈能理解我的坚持。

杨女士:别的都可以,妈妈不愿意看着你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嫁不出去。

杨女士:被街坊邻居指着鼻子骂。

妈妈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她的目光中透露出对我未来生活的恐惧,仿佛已经看到了我带着孩子,遭受邻里非议的场景。

林槭杪:我不!

林槭杪:我宁愿不嫁了,我再也不嫁了!

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此刻的我,已经被保护孩子的决心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进妈妈的话。

杨女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女士突然提高了音量,抬起了她的手,作势要朝我打来。

林槭杪:你打啊,我都成年了,早就不怕你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毫不畏惧地直瞪着大眼,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眼神中充满了倔强。

杨女士:我绝不允许这个拖油瓶出生!

杨女士一边说着,一边真的动起手来,她的手劲很大,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要把我往身后桌子尖锐的地方推。

杨女士:不要怨妈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就在我即将倒向身后,满心绝望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的杨女士,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曾经那双为我做饭洗衣,无比温柔的手,此刻却好像变成了残忍的杀人武器,一点点地对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下手。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个血淋淋的孩子,无助地倒在血泊之中,还在拼命地啼哭着。

“是妈妈无能,没能护住你。” 我在心里绝望地呐喊着。

然而,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相反,我倒在了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里。救我的那个人,是姚弛。

姚弛:不好意思啊,我正好渴了出来找水喝。

姚弛一脸尴尬地说着,一边慢慢把我扶起来。

林槭杪:明天我和姚弛一起去北京。

林槭杪: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强忍着泪水,坚定地看着杨女士,此刻的她,看上去好像更加衰老沧桑了。

现在的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只想着保护孩子,追求所谓的自由和个人主义,根本无法理解父母对孩子那深沉而复杂的良苦用心。

多年后的我,在经历了生活的种种磨砺后,才会明白,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