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一连几日的静养，二人投身于山水之间，自是一番祥和惬意。
每日安逸稳定的生活平淡如水，却隐隐约约透着温馨。从早到晚初闲几乎被柴米油盐之类的琐事所包围。而蓝忘机性格本就寡淡，西灵村这山水相依的地方似乎更迎合了他的脾性，宁静幽深。
白天，蓝忘机在家静养，或是帮助福婶做一些细活，在初大夫的再三叮咛下，灵脉被封的他也不适宜有什么大的动作。
初闲则是四处出诊给村里的人看病，也不收什么诊金。
就这么短短的几天，恍如隔世，让人忘忧。
初闲本就羡慕闲云野鹤，归隐四时山川，自在逍遥。却也熟知江湖本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祭奠，波诡云谲本是常态。此刻的她更是越来越习惯这里恬静的生活，几乎快要忘记了江湖的喧嚣和与残酷，以及置身江湖时的身不由己和殚精竭虑。
蓝忘机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时候会走，没有说将来会怎样。她也没有说为什么要照顾他，又什么时候会离开。
两人只是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那些事。
那些所谓的，名士与妖女。所谓的，正邪不两立。
他们只是努力的把这一切都写入昨天，变成曾经。
是的，她承认了。
这样的生活，自由的徜徉在山水之间，看尽四时山川，牵着他蓝忘机的手与他死生契阔，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期许。
自从那次在迷阵中，初闲看见了父母的曾经，她明白了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渴慕着和蓝忘机一起，并肩走到最后。
是的，她打从心底里期待着这一切。
可是，在栎阳的隐瞒，在岐山的对立，在云深不知处的拖累，一点一滴，直到金光瑶的那一句“你会拖垮他”直截了当的撕开了她心上最后的一道掩饰盔甲，丝毫不留情面的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从那之后，她就不愿意承认她的“期待”了。
她开始逃避，开始否定，开始欺骗自己，欺骗蓝忘机。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想要知道他的消息，永远只能从别人那里打听。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再也不离开他一步，到头来却只会拖累他。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每到他的面前总会口无遮拦的说一些伤害他的话，把他推得更远。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拒绝和疏离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是非黑白，什么应该不应该，什么忘了忘不了。
飞短流长。
不知所谓。
今生今世，他们之间……究竟会如何？
而蓝忘机却隐隐有些劫后余生之感，虽有些莫名，却也不至于不明就里。
他知道这种心情，失而复得。
当年的相遇，如此仓皇却清楚的告诉他现实总是匆忙于幻想。在慕溪山玄武洞，他失去了唯一心动想要抓住的。此后，他的心便如同一潭死水，再无任何波澜。
可他却不似表面那般悲欢难辩、性情寡淡，只是不善言辞、不善表达。阴虎符，魏无羡，夷陵老祖，他痛恨自己的无力，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到头来只得空叹一声，世事无常。
当他与初闲再一次相遇之时，就如同青韶在水面溅开了圈圈层层的涟漪。那一刻，他便知晓，此生注定与她纠葛，难解难分，但无论是沉沦、守候、纠缠，他亦心甘情愿去赴那海棠之约。
祸害。
他不止一次这样称呼她，那个如同海棠花一般明艳动人的女子。
人说，有一些女子注定成为苍生的祸害，一种是拥有足可颠倒众生的倾国倾城之姿，另一种是拥有谋定天下、运筹帷幄的智勇。
他没见过这样的红颜祸水。
他只知道，有一种女子，她始终充满着秘密和谎言，胡搅蛮缠，说话不算，甚至有时候会对他恶语相向。
这种女子就是彻头彻尾的祸害，搅得他一江春水都乱了。
只是，他却又清楚的意识到，她在退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疏离、冷漠、逃避，甚至是恐惧。
这一切，他都无比熟悉。
他知道，此刻断然不能让她再离开了。否则，她就会像一阵青烟一般，肆意飘散着，然后永远的离开他的生活，再也看不见、抓不住。
是的，他恐惧着那种找不到她的无力感。
而现在，什么都好，即便这条路上曾经有千万人退却，他也会紧紧的把她拴在自己的身边。
就如同现在这般。
思及此处，蓝忘机抬眸，望了一眼在厨房的初闲。
她娇小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着，心底里似乎有那么几分淡淡的温馨。
在厨房里烧菜的初闲，一边将食材放入锅内，一边用锅铲慢慢的翻搅着。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微微一挑柳眉，璎珞般的眼眸中狡黠一闪而过，而后她轻轻的掀开一侧调料的盖子，偷笑着将颜色鲜艳的某种调料洒入锅中。
“你在放辣椒末？”身后突然一道缓慢又清冷的声音凉凉的传来。
他的声音平稳清浅，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初闲一惊，仿佛干坏事被抓包了一般，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来人一眼。
蓝忘机身为蓝氏族人，恪守三千多条家规戒律，一向饮食清淡，不沾辛辣，甚至是不放调味品。她自是知晓蓝忘机的口味，但却总是喜欢看他吃辣椒的模样，就仿佛是能够在冰山一般的面容上找到一丝碎裂的痕迹，并对此乐此不疲。
初见时，初闲就曾经恶作剧一般的在他的吃食里放了盐和辣椒末，后来在云深不知处不慎说漏嘴，还被蓝忘机“公报私仇”的训了一番。
“你怎么来了？”
只见一身白衣的蓝忘机，缓缓走上前站在初闲的身后，低头打量了一下锅内正滋滋作响的鲜红辣椒末，然后目光前移，停在了初闲的脸颊上，淡淡的审视着她，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辣椒祛湿，有利于……身体健康。”初闲被那定定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开口辩解。
蓝忘机看着她有些慌乱地找着借口，唇角淡淡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好。”他薄唇轻启，低低地说了一句。
蓝忘机看着初闲有些错愕的表情，然后他缓缓转身离去，临走前不着痕迹的补充了一句：“我的别放就行。”
“……噢。”初闲有些木讷的点点头。
可一回神，她又觉得不对劲。这蓝忘机明明灵脉都被封了，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名士，现在论武力值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怕他干嘛呀？
自己这恐怕是鬼迷心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