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一夜噩梦缠绕。
当蓝忘机再一次从梦境中惊醒时，周身已隐约有些薄汗。他好看的眉皱起，冠玉般的面颊苍白无血色。他轻轻压制住内心的悸动和狂热，下意识伸手抚摸眉心，轻轻揉捏。
梦境深处，杀戮、鲜血、魏无羡、阴虎符，还有她……反反复复的出现，泪流满面，绝望呻吟。
这些都是他心里最害怕，也是最伤痛的地方。如今只能一遍一遍任由他们出现在梦境深处，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短短几日，蓝忘机因为迷阵中的梦魇，面色愈见憔悴，眉宇间的疲惫日渐明显。
他尝试着运转灵力，发现灵脉被封，而后他缓缓坐起身走下床，轻轻推开木门。
院里明媚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撒了下来，刺得他双眼生疼。
空气中细密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不似云深不知处的清雅，而是一股纯澈的自然，从里到外盎然的生机。
他皱起好看的眉头，下意识伸手微微一挡。一身雅正的白衣，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呦，小哥，今儿个出来晒太阳啦。”
福婶一边将背篓里的草药倒出来，细细分辨。
蓝忘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郑重刻板的作了一揖说：“多谢收留，感激不尽。”
“小哥说哪里话，您媳妇儿医术这么高明，村里那些个疑难杂症啥的，都被她给治好了，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福婶笑着说道。
媳妇儿……蓝忘机微微皱眉。
“她并非……”他张口欲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你昏迷的时候，你媳妇儿对你照顾的可周到了。夫妻之间就应该相互扶持，自然可以共度难关。”
蓝忘机暗自想道每日入睡时，她担心他被梦魇所困，总会点一些助眠的安神香，或者轻轻按摩他的神庭穴，助他安定入眠。
思及此处，他有些窘迫，冷若冰霜的面颊闪过一丝不自在。
“我们，并非夫妻……”
“诶，是吗？年轻人都这样……小哥啊，我看这姑娘不错，你可得看紧一点儿。”福婶已经动作娴熟的将草药分类完毕。
“她在何处？”蓝忘机沉默片刻淡淡的问道。
“她在外面晾衣服呢。对了，下个月是我们西灵村历年来都会办的百花节，按照习俗旧例，年轻人都会一块儿去玩，你们也凑个热闹去吧。”福婶边说着，边拿着草药进屋了。
蓝忘机，轻推开院子的柴扉，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初闲今日穿着苗族女孩的彩色束身裙，梳着少女的发髻，手上戴着银色的臂钏，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
她正把这几天的衣服一件一件晾在绳上，动作有些生疏稚嫩，却很可爱。
蓝忘机淡淡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为了他心里的一道风景线，而且怎么都看不厌。
初闲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回头低问了一句：“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我的灵脉。”蓝忘机低低地说，语气依旧清冷。
“噢。”初闲听见他的疑问没有回头，低低地轻笑了一声，“这个呀……我看你这几天身子虚，怕你乱跑来着。谁让某人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欺压我来的。”
怕他乱跑？分明是公报私仇来的。
锱铢必较的女人。
蓝忘机仿佛能看见她脸上的阴谋得逞的笑容，他微微勾着唇淡淡摇摇头不作声，而后缓缓上前走近她。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蓝二公子也会有今天。”察觉到他走近，初闲又回头一笑，那笑容明艳动人，却夹杂着些许狡黠，“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我是大夫，而你是病人呢。所以接下来几天，你就只能乖乖的听我的话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些许温和的暖意。
下一瞬，蓝忘机缓缓伸出右手，从背后搂住了初闲的腰，动作轻柔的仿佛一阵带着兰花香气的微风。
初闲一愣，察觉到自己已被蓝忘机单手拥入怀中，那熟悉的触感让初闲一阵心悸。她的后背轻轻的贴靠在蓝忘机的怀里，他身形伟岸挺拔，一俯身就几乎是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而后他薄唇轻启，在初闲耳畔一句低语。
“好。听你的。”
这话好似温声细语，几乎贴着初闲的耳垂悠悠而来，带着点细密的温柔，一下子撞进了初闲的心底。
他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的拥着她，没有使上半分力。
她却不敢回头看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颊在不断的升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本就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难得说出几个字，却让她难以招架。每每挑衅他都有种打在了棉花上的错觉，不痛不痒的。
“那个，”初闲磕巴的说：“福婶说，下个月西灵村有百花节，是苗疆这儿的习俗。”她努力的转移话题，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你的伤，也刚好需要静养……所以……”
蓝忘机低头不语，默默的看着她窘迫的说着些什么。他突然发觉，他好像很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很可爱。
“所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试探着问道，脸上余温未褪。蓝忘机的手依旧搂着她的腰，这让她身体紧绷，完全不敢动弹，以至于她不敢转头看身后的蓝忘机。
他沉默不语，轻浅的呼吸近在咫尺，隐约缭绕着淡淡的兰花香。停顿片刻，他说：“好。”话语仿佛一如往昔的淡漠。
“那你……？”
“自然陪你去。”他的嗓音依旧冷静低靡，此刻又平淡中带着点温柔的磁性。
初闲忽然回忆起很多年前，他们曾经一起在栎阳度过上元节，仿佛才话别就已经成了昨天。那个场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当时年少的蓝忘机可谓是不解风情又刻板严厉，正如同魏兄所说的“蓝氏小古板在扫兴这一方面，已经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充满私心的想要就这样和蓝忘机一同携手江湖，了却余生，其余全不理会。可是，每当那些问题再此摆在她眼前之时，她却又裹足不前，拼命退缩。
曾经的那些故人，聂怀桑、魏无羡、还有江澄，现在还剩几个呢？回忆尽头只剩下一片凛冽的刀光剑敛，她心下一阵感叹，物是人非，人事两茫茫。
但唯有他蓝忘机，此时此刻依旧在她的身旁，宁愿燕雀同翔。
仅仅是此时此刻，也罢。
她忽然扬起唇角，一抹完美的弧度绽放在她的脸上，风华绝世。
初闲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眸中熠熠生辉，定定的对上了蓝忘机颜色极浅的双眸。她就这样望着他，而后朱唇轻启，轻轻一句：“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