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初闲搀扶着虚弱的蓝忘机,缓缓的躺到床上,动作小心仔细。
蓝忘机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却自始至终没有使上半分力气,只是任由初闲费力的扶着他缓缓地躺到床上。
初闲看他紧皱着眉头,神色黯然,很显然是在方才的迷阵中被不知什么的魇住了。他那如同琥珀般颜色极浅的眸子,此刻染上了浓重的迷离色彩,仿佛蒙着水雾一般,夹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仓皇无措。
她轻轻的切了切他的脉门,发现他并无内伤,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需要静养几日。她低头一看,蓝忘机将自己好看的琥珀色的眸子藏了起来,眉头似乎莫名的皱得更紧了。
她有些担心,伸手便轻柔地覆上了他戴着抹额的额头。
“做什么?”指腹刚一轻轻地触碰,蓝忘机便如同触电般睁开双眼,微微向一侧躲去。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叱,沙哑并夹杂着低沉的气声,也还算有那么几分中气。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初闲疑惑的看着他眼里的烦躁,还沾染了一些她看不懂的野蛮的味道。
“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有没有发烧。”初闲想了想又答道,“放心,我不动你的抹额。”
“无事。”蓝忘机听了她的话微微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一瞬的局促,于是放软了声线。而后他缓缓的转过身去,仅留下一抹洁白的背影对着初闲:“休息一下便好。你先出去吧。”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疲倦感。初闲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在迷阵中,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于是,她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而后轻轻推门出去了。
室内。
蓝忘机仰面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她推门出去,然后不动声色轻舒了一口气,如玉的面颊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他虽然闭着眼,但显然没有入睡,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片刻的放松。
他还记得,清晰的记得,在迷阵中的情形。
那绮丽的画面,滚烫的温度,香甜的气息,销魂蚀骨的滴漏进了他的血液深处,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此刻似乎犹在他脑海深处飘荡,久久不能散去,让他烦躁不已。
她还是她,清绝的面容,清冷的气质。但此刻,他却觉得格外的难以面对她。
他怎会如此……
而她似乎毫不知情,毫无察觉,依旧无所顾忌的搀扶着他,为他切脉。
就在刚才,初闲的指腹无意中触碰到他的额头,让他体内的温度一下子攀升,他有些狼狈的呵斥她,让她出去。
万籁寂静,耳边连初夏的虫鸣都清楚的听见。
他只得低低地喘息着,抚平自己内心的躁动,摒除脑海中那些的杂念。
此刻已夜深了,夜空中繁星点点汇成银河的模样,璀璨绚烂,一片静谧的祥和。
草丛里似乎还有着什么小动物正悉悉嗦嗦的发出声响,似乎是在迎接着盛夏的到来。
这里是西灵村,地处白雪阁附近的苗疆。
此地钟灵毓秀,风景宜人,村人也热情好客。在这里养伤真是再好不过了。
初闲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中细碎的繁星。同一片天空,此时却仿佛明亮了不少。
不知道,蓝忘机究竟在阵法中经历了什么?他的心魔,和执念,究竟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他可能都会被噩梦所扰。
初闲心下思忖着不知如何是好,她默默抬头望了望明月,她缓缓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阵法中的情形。
迷阵中,初闲眼前的一切最终靡靡消逝在了一片黑暗中。
她的耳畔似乎隐隐传来初锦熟悉又温凉的嗓音。
“阵法的精妙在于,结合“阴阳五行”,从而由此衍生万物,推算一切事物,万变不离其宗。”
“血祭的阵法,便是以命抵命,牺牲一人可救万人。因此,若非是有心系天下的济世为怀的医者之心,如何能将此阵法发挥到极致?”
初现轻笑,微微勾起唇角,眯了眯眼,娘亲原本只一心想追求医术上的巅峰,性情冷漠寡淡,最后竟然能够参透这个阵法的精髓。
是爹改变了她。
初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原来世事无常,是因为花开花落自有时,因此也不必心怀遗憾的聚散依依。
眼前的这个迷阵,会暴露人内心最真实的执念。很显然布阵之人,心思细腻,城府极深,并且妄想通过她对父母之事的耿介,从而让她陷入悲伤,自此深陷此阵法之中无法自拔。
想不到,最后竟然意外解开了她心底埋藏多年的心结,仅凭借着“不悔无怨”这四个字。
她缓缓合上双眼,屏息凝神,蝶翅般的睫毛轻颤。然后,她静心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灵力如山海倾倒一般,将它一点一点释放,并且缠绕在自己的周围。
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八卦成列则为易象,核心在于爻变,“爻在其中矣”是万事周流必将遵循的法则。
初闲在心中默念,不断仔细寻找着阵法的突破口。
找到了。
她手握“浮灯”,运足灵力,浮灯化作赤红色的剑气,大力斩开了阵法的缺口。
而后,眼前的一切刹那如同霓虹灯一样色彩斑斓的闪过,最后如同一片深邃的迷雾般缓缓消弭而逝。
最后,她在阵法的尽头,找到了已经摇摇欲坠的蓝忘机。
记忆之中,应该是唯一一次,看见他这么虚弱的样子。以含光君的实力,不应该被此阵法所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有些好奇。
高高在上凛凛不可犯的含光君,颇有一向睥睨天下的桀骜,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这样的他,似乎不再那么冷漠古板,不食人间烟火,反倒有了些人情味。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思及此处,初闲的唇角不动声色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玲珑的眉眼间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初姑娘!”突然一位苗族的阿婆,背着篓子走近了她。
初闲忙起身问候:“福婶,谢谢你愿意把客房分给我们。”
“不客气不客气,自从初姑娘你来了之后,村里人看病都方便了。”福婶笑道,然后又问道,“你家相公身子怎么样啦?”
“他不是我相公,我们只是朋友。”初闲忙解释道,“他的伤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
“哎呀,别害羞了,阿婆是过来人。这小伙子长的这么俊,跟初姑娘你真是郎才女貌!可真是天生一对呀。”
福婶一脸“不用骗我“的表情,然后调笑着走远了,剩下初闲一个人傻愣愣的停在原地干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