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比赛
电影《藏子于心》杀青的那天，剧组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
我穿着一套射击队的队服，站在镜子前，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演员张小华，还是角色陈远。
三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和拍摄，射击已经从一项工作需要变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每天清晨醒来，我的手指会不自觉地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看到任何圆形物体，第一反应是估算它的环值。
“小华，快来合影了！”导演在门外喊道。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向热闹的宴会厅。
闪光灯下，我微笑着配合各种拍照要求，心思却飘向了锐锋射击俱乐部。
不知道刘明现在在做什么？自从电影进入最后紧张的拍摄阶段，我已经两周没去训练了。
庆功宴结束后，我婉拒了大家去KTV的邀请，独自驱车前往俱乐部。
夜晚的俱乐部静悄悄的，只有二楼办公室还亮着灯。
我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推开门，前台已经下班了。
走上二楼，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刘明熟悉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我看到他正伏案写着什么，桌上摊开着几份比赛资料。
见到是我，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杀青了？”他放下笔。
“嗯，今天刚结束。”
我走到他桌前，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我电影的宣传片：“你在看这个？”
刘明轻咳一声，迅速关闭了视频窗口：“随便看看。你演得...还不错。”
这个含蓄的表扬让我心头一暖。
刘明从来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很高了。
“我两周没训练了，手痒得很。”
我晃了晃手腕：“明天能恢复训练吗？”
刘明挑了挑眉：“电影都拍完了，还训练什么？”
“习惯了吧。”
我实话实说：“而且...我有点想念射击的感觉。”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真诚，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拿起来看。
“非职业射击公开赛的报名表。”
刘明语气平淡：“下个月举行，我推荐你参加新人组。”
我瞪大眼睛：“我？参加比赛？”
“怎么，没信心？”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要激我时的表情。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
我语无伦次：“我以为我只是为了拍戏才学的射击。”
刘明站起身，走到窗边：“张小华，这三个多月来，你每天训练四到六小时，周末只休息一天。你的十米气手枪成绩已经稳定在92环以上，最高纪录是96环。这已经超过了很多业余选手的水平。”
我愣住了。原来他一直在记录我的进步。
“所以，”他转过身，“如果你真的'有点想念射击的感觉'，不妨试试真正的比赛。当然，决定权在你。”
他的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期待，让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我参加。”
我听见自己说道。
刘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明天开始针对性训练，比赛规则和拍戏不一样，你需要适应。”
就这样，我的生活从“扮演射击运动员”变成了“准备成为真正的参赛选手”。
刘明的训练计划比电影拍摄前还要严格，每天除了基础练习，还要进行心理训练和模拟比赛。
“比赛时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反复强调：“每一枪都关系到最终排名，必须学会调整心态。”
比赛前一周，我的状态却突然下滑，成绩回落到85环左右。
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找回之前的感觉。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比赛。
“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一天训练结束后，我沮丧地对刘明说。
他罕见地没有批评我，而是放下记录板，坐到我旁边：“知道为什么职业选手都有教练吗？”
我摇摇头。
“因为自己看不到自己的问题。”
他指了指我的肩膀：“你最近太紧张了，右肩比左肩高了至少两厘米，自己却没发现。”
我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确实如他所说。
“明天休息一天。”
刘明站起身：“有时候，过度训练反而适得其反。”
第二天，他开车带我去了郊外的一个户外射击场。
与室内靶场的严肃氛围不同，这里阳光明媚，空气中飘着青草的气息。
“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他递给我一把气手枪：“今天不打环数，只打感觉。”
在开阔的天地间，没有靶纸上的环线，没有计时器的滴答声，只有远处随风轻摆的彩色气球。
我举起枪，突然找回了最初接触射击时的那种纯粹快乐。
气球一个接一个在我枪下爆开，刘明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怎么样？”
打完最后一枪，我转身问他。
“感觉回来了。”
他点点头：“明天回俱乐部，你会发现自己进步了。”
神奇的是，他说的没错。
回到常规训练后，我的成绩不仅恢复了，还突破了个人最好纪录，打出了97环。
刘明看着靶纸，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保持这个状态，比赛没问题。”
比赛日很快到来。
走进赛场时，我的手心全是汗。
周围都是穿着专业射击服的选手，他们检查枪支的样子娴熟得像是呼吸一般自然，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冒牌货——一个靠演戏学了些皮毛就来凑热闹的演员。
“别东张西望。”
刘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作为我的教练获得了进场许可：“专注你自己的比赛。”
他带我找到指定的射击位，帮我检查装备。
当他的手稳稳地扶住我的肩膀时，我狂跳的心突然平静了一些。
“记住，”他在我耳边低声安慰，“这和训练没什么不同，只是一次更正式的练习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比赛即将开始，观众席陆续坐满了人。让我意外的是，我看到了几个举着“张小华加油”牌子的粉丝。
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别看观众。”
刘明挡住我的视线：“现在只看你的靶子。”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第一轮是试射，不计入成绩。
我的前几枪全部偏出理想位置，手抖得厉害。
“呼吸。”
刘明在旁边提醒道：“找到你的节奏。”
我闭上眼睛，回想在户外射击场那天的感觉。
再次举枪时，世界安静了下来。第一轮正式射击，我打出了9环、10环、9环的成绩，还算稳定。
但随着比赛进行，压力越来越大。
中段时，我连续几枪发挥失常，排名一下子跌到了中游。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刺痛了眼睛。
“暂停。”
刘明申请了技术暂停，把我带到休息区。
“我不行了...”我喘着气道：“太紧张了。”
“看着我。”
刘明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你不是来拿冠军的，记得吗？这只是你的第一次比赛。”
他的眼睛像深邃的湖水，奇异地安抚了我的焦虑。
“可是...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小声说道。
“张小华，”他直呼我的全名，“我带你参加比赛，不是为了证明我是个多好的教练，而是想让你体验射击运动员真实的人生。无论结果如何，这已经是成功了，明白吗？”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不是要考验我的技术，而是想让我真正理解我所扮演的角色们的人生。
回到赛场，我的心态完全不同了。每一枪都变得纯粹而专注，不再纠结于环数和排名。
奇妙的是，成绩反而开始稳步上升。
最后一轮，我已经攀升到了第三名的位置。
最后一枪前，我转头看向刘明。他对我点点头，眼神中是我从未见过的信任和鼓励。
举枪，瞄准，呼吸，扣动扳机——10.9环！完美的最后一击！
最终成绩公布时，我获得了亚军。
站在领奖台上，银牌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我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
三个月前，我还是个对射击一窍不通的演员；而现在，我竟然站在了比赛的领奖台上。
颁奖仪式后，记者们围了上来。
大多数问题都集中在“演员跨界参赛”的角度上，我机械地回答着，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找刘明的身影。
“你的教练呢？不想和他分享这个时刻吗？”一个记者问道。
我这才发现刘明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抱胸，一副不愿打扰的样子。
我挤过人群，走到他面前，不知该说什么好。
“亚军...”我举起银牌，笑了笑：“还算不错吧？”
刘明看着我。
他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还不错。”
他收回手，轻咳一声：“不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结束，又像是开始。
我摸着脖子上冰凉的银牌，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已经无法简单地回到仅仅作为演员的生活了。
“刘教练，”我认真地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继续射击，不只是玩玩而已...”
刘明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读懂了我的潜台词：“那就从明天开始，按照职业选手的标准训练你。”
我们相视一笑，在这个笑容里，我看到了无数个明天。
